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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澈想了想記憶中這波房產熱的相關信息,不廢話道:「只幫人蓋,別買,別讓人拖欠你的錢,這是我的意見,趙叔。」
這等於江澈贊同了。
趙叔其實已經下了決定,但是江澈的這個贊同依然讓他欣喜,他興奮地點頭,站起來,手忙腳亂一下然後向著四面八方拱手道:「我,我走了……回家收拾東西,明天就走。過年,過年回來,家裡有事,大家多幫襯,拜託了。」
深深一揖一直揖到地上,他就這樣在滿滿一屋子人面前離開了……
整個屋子都有些錯愕,反應不過來……上一次村裡有人這樣突然離開,好像是民國時候了吧?
那時候,有一天,一個少年郎在村口大樟樹下聊天的時候說,他要去當兵扛槍。
老人們笑罵:「扛你娘。」
第二天,他就離開了村莊,據說現在在台灣。
現在又一個,一個三十多歲的農民,做了一個似乎顯得太過匆忙和草率的決定,甚至用上像稀里糊塗和無知這樣的詞,也不算過分。
但是在這個消息閉塞,思維更閉塞的時代,敢於走出去的人,最初大多具有盲目色彩,然而正是這些人,前赴後繼,締造了一個又一個財富神話。
江澈可以想像,就在這天,這一刻,也許就有一個未來叱吒風雲的人正輾轉反側不能入睡,猶豫許久,終於決定下海,他可能是科員,可能是科長,甚至可能是局長……也可能是趙叔這樣的,有一雙有力手掌和一顆野心的農民,或者主動被動下崗的工人。
這就是92年的潮。
……
江家匯聚的人群終於散去,各自回家。
江爸站在門口望著遠處巷口,怔住了好一會兒,才關門,轉過身,看看兒子,說:「去叫你媽給你弄點吃的。」
他是對的,也是最了解江媽的,因為給兒子煮東西吃,原本沉浸在傷心中的江媽漸漸就恢復了神采。
江澈吃東西的時候,爸媽又一次一左一右的坐著,看著。
「三十五,三十六……」江媽收拾了心情,又在數錢,她人生第一次可以見到這麼多錢。
江爸似乎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做了決定,鄭重開口道:「澈兒,爸待會兒問你點事,用你的話說,你要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三十一,三十二……三……」江媽一把扭在江爸胳膊上,「什麼你就一啊,二啊,害我又數亂了。」
一下,老爸醞釀的嚴肅氣場就崩了,江澈笑著說:「媽,要不你回房間去數?」
江媽點了點頭,瞪丈夫一眼,抱著錢回去了。
江澈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爸,我吃好了,你問吧。」他其實早就感覺到了,老爸今天一直沒有完全相信他。
江爸先看了看他的眼睛,「澈兒你有什麼要主動跟我承認的嗎?」
股票的事絕不能認,這在老爸眼裡就是賭博,江澈猶豫一下,搖頭。
對此,江爸顯然有點失望,指了指江澈左胸口,說:「拿出來。」
「什麼?」
「左邊那一包。」
「……」
竟然還是被發現了,而且很可能是早就發現了,江澈無奈,低頭咬開線頭,把又一個紙包放在桌上。
哪怕心裡有數,江爸打開看過一眼,身體仍然止不住有些發抖……
四萬了,他沒看錯,江澈果然還有一包,江家的財富不是兩萬,是四萬。
因為這個數字,欣喜已經變成了恐懼。
「就一個多月,怎麼賺的?」他問,聲音有點飄,有點抖,表情有點嚴厲。
「就是剛剛說過那個門路。」打定主意不說實話,江澈平靜道。
江爸突然一下站了起來,又坐下,反覆兩次,他似乎想發火,想質問,又竭力克制著,他只是一個樸實的九十年代農民,他已經亂了,思考許久,終於道:「這麼多年,我只知道一件事賺錢這麼快。」
竟然還有賺錢這麼快的路子,江澈好奇追問:「什麼事?」
江爸壓低聲音:「走私,你說實話,是不是跟別人走私去了?」
老爸居然還知道這個,江澈很好奇,但是首要的任務,他得先澄清:「沒有,就是我說的辦法賺的。」
「那你手給我。」江爸拉起來兒子的一條手臂,在上面搓了搓,仔細觀察然後困惑道:「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而且爸你忘了?我是在盛海給家裡打的電話。」
「倒也是,可是這販年貨……真的那麼賺錢?!」他皺著眉頭好一會兒,無法理解,但是終於還是決定相信兒子。
危機解除了,江澈反過來問:「爸,你怎麼知道走私的?」
江爸神情不對了。
江澈乘勝追擊道:「我知道了,爸,你前些年說跟人做點小生意,很快就散夥了,卻一直沒說是做什麼……原來你走私去了。難怪我說你沒去多久,就賺了幾千,蓋了房子……」
江爸情急,像是跟人辯解似的急切道:「我那是不知道……溫市,溫市你知道吧?」
江澈點了點頭,心想著,就隔壁,江南皮革廠倒閉了那個,嗯,重生方向有了,以後開間江南皮革廠,倒閉了還可以帶著錢和小姨子跑路。
「早年間,我十幾歲那會兒,溫市那邊還很窮,因為缺田地,窮人過不下去的時候,就會來咱們這邊做幾個月活,賺點糧食回去……當時有兩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在咱們家幫忙砍竹子,你奶對他們像自己孩子一樣好,後來,我們就拜了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