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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最衝動壓抑的年紀,未經人事,又住在這樣的地方,時時看得見,偶爾聽得著,正常就是滿腦子都在遐想,見面時常常不得不彎腰快走幾步躲開,沒見面時夜裡沒法入睡……
眼睛裡的火,其實是藏不住的。
「明天要走了吧?」敏紅姐問。
「嗯,要開學了。」廖敦實說。
「謝謝。」童陽說。
這段時間有吃有住,還賺了錢,他們是真的感激。童陽甚至還記了日記,要銘記下來,同時也想著有一天是不是可以把這段日子寫成小說。
「說什麼謝,合夥做生意,我們也分了錢的,吃吧。」敏紅姐敲了敲桌子說。
晚飯吃完,廖敦實和童陽按慣例動手收拾、洗碗。
留下來幫忙的是敏紅姐和惜蓮。
惜蓮今天穿了一身很樸素的衣服,哪都沒露,也沒化妝。這段時間她跟廖敦實的接觸其實挺多,日常打打鬧鬧,談心閒話的時候也不少。
別看姑娘做了這一行,其實也就20出頭,而且戀愛都沒談過。
惜蓮來自一個很窮,早幾年還偶爾餓死人的地方,家裡老爹長年臥病在床,下面還有幾個弟弟妹妹要養。
去年年初,一個同鄉的男人說帶她出來打工賺錢,把人騙了,推進了這一行……而且為防惜蓮回去找麻煩,他回老家的時候,就先把她的名聲敗了。
從那以後,家裡爹娘只要女兒寄來的錢,不要女兒。
「惜蓮。」廖敦實說。
「嗯?」
「一會兒出去走走?」
「嗯。」
兩個人離了巷子,走出挺遠,走到個情侶很多的公園角落坐下。
廖敦實掙扎了半天,好不容易開口,說:「惜蓮,我……」
「你是不是想說你喜歡我,不嫌棄我啊?」惜蓮搶他一步笑著問。
廖敦實只好點了點頭,「嗯,我……」
「大學生訥,夢一樣。我二十歲前都沒跟大學生說過話知道麼?其實我從來也沒跟哪個男的說話打鬧比你多過……你以為我不想?」
惜蓮自嘲地笑了笑,說:「可是你沒喜歡我,也不是真的不嫌棄,你只是現在這年紀和處境,有錢的漂亮的你夠不上,想找一個方便的女人上床。我方便,也還算好看。」
「我不怪你,敏紅姐說了,你這年紀,有這想法也正常,就算是外面乾淨的女人談戀愛,其實也有男人這麼想,何況我這樣的?」
被搶白了幾句,話說得透了,比廖敦實自己想的還要透徹太多,他一下說不出話。
「可是我不能跟你上床,能賣,不能跟你。」
惜蓮說到這的時候眼眶已經紅了。
廖敦實只好哄她,說「對不起」,說「我該死」。
兩人短暫地沉默。
「你跟女人親過嘴嗎?」惜蓮突然問。
廖敦實茫然搖了搖頭。
「乾淨的。」惜蓮指著自己的嘴唇,說:「真的。敏紅姐說,不親嘴,手腕上紅繩不解,就還有遮擋,還有乾淨的地方。」
最後,兩人在公園角落親了嘴。
惜蓮把一個封好的紅包塞給他,說:「總歸還是讓你賺到紅包了,別想好事,裡頭就五毛錢。」
她說完就走了。
留在廚房裡的童陽看一眼眼前正背身收拾東西的敏紅姐,她的腰身,和穿著絲襪的雙腿,呼吸重得像氣錘,呼出來的氣熱得發燙。
他是膽怯的,內向的,喜歡過女人,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現在卻直直盯著,像頭狼一樣。
敏紅姐感覺到了,收拾停當,沒動,沒轉身,抬手拉了燈線。
童陽抱過去的時候,她轉身讓他抱了,手指揉進他的頭髮,溫柔說:
「想著你腦子裡真正想的那個人吧。」
只片刻工夫,她按住了童陽還想繼續往上的那隻手,又說:「好了,大學生嘞,你想的以後都會有的,還有記住別這麼內向了,內向的人容易把自己逼壞了。」
說完她解開他的手,走了。
敏紅姐的故事據說從來每對誰講,就算是店裡的姐妹,也只知道她每月會去寄錢。
這天晚上童陽也得了一個紅包,五毛錢的。
一晚上沒睡,第二天臨走的時候,他們說:「姐,走了,以後有機會再過來看大家。」
女人們搖頭,說:
「不許再回來了。」
「敢再進這巷子,我喊人打斷你們的腿。」
……
但是事情還是很快出了麻煩。
上課第一周,第三天開始,江澈和室友們走在路上,就總有人戰得遠遠近近,對著廖敦實和童陽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就是他們倆,大一GG系的,寒假在那個髮廊巷。」
「是啊,聽說還幫著賣煙,好幾個人路過都親眼看見了。」
「真噁心,那他們不會有什麼病吧?咱們趕緊躲遠點。」
「……」
「唉,真給學校丟人。」
「是啊,要是學校知道了,這得開除吧?」
一行人到餐廳吃飯。
周圍一圈的桌子都是空的。
這事情放到後來也許沒這麼大,學校干預的可能性也很小很小,但是,當班上的同學也空出一圈位置,也不斷議論,廖敦實和童陽已經快要崩潰了。
也許廖敦實還好些,而童陽,他本就是內心自卑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