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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順帶著,他就聽說了「行業」里的一些人和事。其中就包括這個給他分過萬寶路和大章魚的胡彪碇。
當年海上的胡老大,雖然也有豪爽和平易近人的時候,但是更大的名聲,是猛,是狠。
那時候的老彪帶著一群兄弟剛立山頭沒幾年,腳跟尚且沒站穩,實力財力也都不足,正是求財、求路,博名聲、地位,拼命往上爬的階段。不猛不狠,根本就不會有後來。
總之,在江爸的認知里,胡彪碇就是東南沿海的一號大人物。是他當時作為一個樸實小老百姓,既要仰望,又唯恐避之不及的一個存在。
至於江澈,江爸雖然一直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喜歡折騰、胡鬧,連氣功大師都敢裝,但至少他始終相信一點:兒子走的是正路。
然後,今天,先是上午胡彪碇說了那句「基本江澈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再是剛才,江澈用那種不耐煩的語氣、態度跟老彪說話。
江爸捋不過來了。更沒心情去感慨這人與人之間,千奇百怪陰差陽錯的緣分。他是憤怒,但是更多的,還是擔心。
從老彪的角度,他自然不會對當年夜裡扛包卸貨的江爸有什麼明確的印象,只不過到這會兒,怎麼也已經察覺情況不對了。
所以再回來時,老彪不光按江澈說的帶了老婆來幫著解釋,連兩個孩子,他都一起帶上了。
在於一個曾經的江湖人而言,這就是他最大限度的坦誠和信任,同時也表示他在渴望和期待一份信任。
簡單來說,就是交人交透。
這邊江媽也到了房間,是江爸打電話叫回來的。
房間裡,各人坐下,老彪媳婦兒開口,一氣說了很多事。
從老彪前妻和孩子的遭遇,到她嫁給老彪,生下孩子,卻一直被隱藏;
到老彪遇見江澈後幾次跟她說起,想金盆洗手;
再到後來的那場大風浪,鄭書記和江澈騙出來老彪,並救下他和他手下一干兄弟,也讓他們一家得以團聚。
這其中有些事情和細節,就連江澈都是第一次聽說。說到苦處,對比現在茶寮的生活和曾經那些沒日沒夜擔驚受怕的日子,老彪媳婦兒忍不住抹眼淚。
江媽聽著,看著,忍不住也陪著心酸。
船娃和鷗妹都懂事,站媽媽膝前乖巧不做聲。
老彪自己倒還端著,但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也不會說話,總之就是感激,都在心裡。江澈兄弟是我們一家的恩人,要是留著我們會給他惹禍的話,我們願意走……」老彪媳婦兒說著看了看江澈,又看一眼江爸。
江爸尷尬大了,支吾道:「這個,弟妹,還有老彪兄弟,你們別誤會,我其實也沒想岔,就是有些擔心……」
「對了,爸,還一點忘跟你說了。」江澈看出來了老爸剩餘的顧慮在哪了,善解人意地接話解釋道:「老彪現在在做快遞業務呢,也已經換了一重身份了,叫傻愛國……在港城那邊股市里名氣很大,是愛國商人。」
「真的?」江爸神色藏不住的一喜,終於把最後的擔心放下了。
你沒辦法去指責一個父親在試圖保護自己孩子時候的自私,就在前一刻,哪怕老彪一家話已經說到這份上,江爸考慮的重點,仍然是怕兒子有一天被老彪牽連。
「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
終於,江爸換了表情,滿屋子的人都跟著放鬆下來。
然後老彪問:「那江兄弟你原先真不是做這行的啊?」他這個輩分論得也是夠亂的。
江爸不願意提當年,猶豫了一下,訕笑說:「不是。」
「那就奇怪了,那你怎麼會認識我的?」老彪問完,腦筋突然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想打自己的嘴——他猜江爸很可能是以前在某個娛樂會所見過他。
問題現場這人員情況,這個怎麼可以說?!老彪連忙自己岔開了話題,說起快遞行業的事情來。
江爸猜不到老彪的腦迴路有此迂迴,還因為逃過了走私扛包的事情,隨之鬆了一口氣。不提了,回頭請老彪兄弟吃個烤章魚就好。他想著。
最後,大伙兒散了準備下樓吃飯的時候,江爸在身後,開口把江澈喊住了。
「那什麼,爸剛想過了,以後再有什麼事,都儘量相信你。再不給你添亂了……而且這麼折騰,爸自己都亂了。」江爸說完笑了笑,神情有些尷尬。
「不過最後一個事,你確定你不會氣功吧?」他突然又說:「這個真會也沒事……就比如拍肩那個,你要是真的會,你爺爺肯定高興。」
「……」江澈:「可是這個我真不會。」
「那,也行。」江爸說著走過江澈身邊,走前頭,一邊穿西裝,一邊帶些感慨說:「想想真快啊,這都要喝小峰的喜酒了,果然你們都長大了。立了業,也要成家了。我是不該再瞎操心了……」
他這麼一路細細碎碎地嘀咕,感慨著。
「爸。」江澈在身後突然喊了一聲。
江爸轉頭,「嗯,怎麼了?」
「我還挺喜歡被你管的。」
江澈說完心酸,笑了笑。
前世有漫長的七年,他都不在父母身邊,自然也就說不上什麼聽話、盡孝。而婚後,因為老媽和兒媳婦相處不來,江澈每年也只有逢年過節回老家,才能和爸媽見上兩面,呆上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