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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嗯?」
褚漣漪喊了一聲,把江澈從走神狀態里拉回來。
「你,你要不要看看這幾張?」褚漣漪似乎有些小尷尬,問。
「當然要看啊。」
江澈伸手直接整疊奪過來,低頭只看了一眼,笑意就在嘴角浮起來。
他翻看著照片,照片上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漸漸從戴著紅領巾到佩著紅像章。
她穿著白裙子,扎著紅領巾站在爸爸媽媽中間。
她挽著媽媽的手臂,像兩朵花。
「這小女孩真漂亮。」江澈抬頭,從心裡笑出來說。
褚漣漪接不上。
「這張你多大啊?」江澈拿了其中一張跳舞的照片問。
褚漣漪低頭看了看,說:「十三,或十四那年的春天吧,後來……就沒有了。」她儘量說得不沉重。
一直被他鬧,叫做褚少女,她還是第一次給他看自己少女時的模樣。
好在他眼睛裡的喜歡,她剛才看得清楚。
不然就要生氣了。
說著話就進了村子。村里人見著了,大多好奇地偷偷打量著他們,有些個年紀稍長的,邊看還邊眯眼撓頭,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麼。
「我們去哪兒」,江澈說:「牛棚說不定拆了吧?」
「牛棚?……哦,你怕是只聽說,沒了解。實際哪來那麼多牛棚啊,何況那時牛比人金貴。」褚漣漪苦笑說:「關牛棚只是一個象徵意義,我們當時住在村公社留下的一間老房子裡,倒也還能遮風雨。」
正說著。
路上方的窯洞口一對老夫妻像是議論過了,有些猶豫地招手,開口喊:「欸,你……是不是當年那個女娃娃?」
褚漣漪站住了,努力笑著,看過去。
「教授醫生家的?」
「嗯,是呢。」褚漣漪喊:「犁爺,奶奶。」
喊完她轉頭跟江澈解釋,「犁爺是當時村里耕田的老把式,我們家人被派去勞動,有些時候就是跟著他。」
「哦。」
「爺爺奶奶人都挺好,沒給我們吃虧。」褚漣漪又說。
江澈點頭,然後轉頭對兩位老人善意地笑了笑。
老人也對他笑,跟著向褚漣漪道:「多少年了,唉……回來看一眼?」
終究在這裡發生的不是什麼好事,故人見面,老爺爺和老奶奶臉上也沒什麼喜悅的樣子,反而有些感慨。
「是啊。」褚漣漪應。
「是該帶給爸媽看看。」老奶奶看了江澈一眼,說:「那一會兒來家裡吃飯吧?」
褚漣漪想了想,說:「行,那就麻煩爺爺奶奶了。另外,我想借把鋤頭。」
……
「就這,你挖下試試。」
在一間已經破敗坍塌的窯洞外,褚漣漪試著想找一棵樹,沒找著,只好憑記憶大概判斷。
還好江澈是農村出身,揮舞鋤頭,沒太久,就刨開了一個坑。
又一次,當他鋤頭落下。
「當。」
鐵器交擊的聲音傳來。
找著了,已經生鏽的小洋鐵箱子用鑰匙已經打不開,只好直接砸了同樣生鏽的鎖。
打開是一層一層的塑料布,褚漣漪蹲在地上,小心地一層一層揭開。
這種時候,江澈知道自己不該說話。
他看見褚漣漪在翻看幾張紙,上面有手寫的字跡。
「這幾張,是爸爸寫的申訴材料,寄不出去,只好藏著。」
「這幾張,是媽媽教我醫理,手繪的圖。」
「這是媽媽給導師寫的求助信。」
「這是……我寫的日記。」
吧嗒,吧嗒,她的眼淚落在紙頁上。
江澈有些無措。
褚漣漪自己把眼淚擦了,轉頭朝江澈笑了笑,說:「沒事。」
說完她站起來,手上拿著一朵紅色的頭花。
準確的說也許應該叫發圈,綢布做的,扎馬尾時好戴。
「當時不讓戴,怕因這個惹麻煩,也怕被搶去燒了,就藏一起了。」褚漣漪說:「是十四歲在這裡過生日,爸爸不知從哪裡偷的綢布,媽媽拿自己的發繩親手給我縫的。」
她把頭髮朝後攏起來,說:「我想戴給你看看。」
江澈用力地點頭。
「……好了,你看。」戴上頭花,褚漣漪說著側了側頭。
眼前人恍惚換了模樣。
那時豆蔻……她十四。
第六百二十七章 當年真相
在褚漣漪的心底。
如果說再回來這個地方,是解一個心結;帶江澈來祭奠父母,是了一個心愿;大概今天給江澈看自己當年模樣,也是一樣。
若非君生遲……我不會認輸。
江澈不傻,自然看出來了。
攤牌是在去她父母墳前的路上,褚漣漪依然戴著那朵紅色的頭花,她大約想在「見到」爸媽前把事情都說清楚,亦或者,說清後她還想騙一騙爸爸媽媽。
「我不後悔當時留在臨州……」山路上,她突然平靜地開口,說,「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留下來。」
「但你知道的,我其實一直都有準備,就像我當初在火車上對你說的,咱們不說將來,你要稍微對我好,但是別太好。」
似乎只是陳述,而不需要答案。
褚漣漪偏頭看了江澈一眼,又轉回去,接著說:「三年,很長也足夠了。我只是沒想到,真到做決定的時候,會這麼難。其實我已經拖了很久了,早就應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