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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彪做了決定,選擇把家放到遙遠的茶寮,把前程放在江澈身上,放在深城。
隔天,三墩帶著他們一家四口飛南關,去茶寮。
他手下的弟兄們早一步回老家收拾家當去了……
江澈則和鄭忻峰、安紅一起,坐火車回深城。
……
港城,陳有豎跟隨歐佩珊等人剛從南特回來,不準備再跟去參加迦太基電影節。
差不多傍晚時候,滿布街道的各色燈光亮起來有些早,這讓這座城市看起來比白日裡還要繁華,相應地,也就襯得那些屬於升斗小民的角落更加荒涼。
劉素茹賣煎餅的小推車擺在一個房屋轉角,此時已經完全陷入黑暗裡,只剩爐火印在鐵皮上的微微紅光。
正好也沒客人,她想著差不多就回去了,低頭一邊動手收拾,一邊說:「娘,咱走嘞。」
老太婆沒吱聲。
劉素茹納悶,抬頭看了一眼,看見攤前一個高大的身影。陳有豎背著背包站在那裡,對她笑了笑。
好多天沒見了,劉素茹說:「咋個這麼快回來了?俺還惦記說你們拿獎了沒呢。」
「拿了。」陳有豎說。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劉素茹抬眼朝他身上仔細打量了一下,看見行李包,說:「你這是還沒回過家吧?」
「嗯,這邊近。」陳有豎剛下飛機就過來了。
「該收攤了吧?我幫你。」他又說。
「行。」早已經習慣了,劉素茹沒跟他客氣。
就這麼,在城市閃爍的霓虹和高樓明亮的燈光下,一男一女,兩個人低頭忙碌著,把爐子關好,把鏟子、油紙收進籃子裡,把板凳卡在推車一頭……
老太婆還是不吭聲,就拎著小板凳在一旁看著,眯眼琢磨事。
「起。」陳有豎把推車一頭拉起來,上膝蓋頂住,說:「走了。」他就是這樣的性子,也不會多餘去問,這些天我不在,你自己弄嫌不嫌沉……
「嗯。」劉素茹說:「娘,走了。」
就這麼,在車輛穿行的街道一旁,陳有豎推著推車在前面走著,後頭劉素茹手腕上挎一個籃子,老太婆拎著自己的小板凳,跟著,三個人漸漸消失在繁華的城市街頭。
晚飯就在劉素茹家裡吃,來不及買菜,做得很簡單。
「下邊還要走吧?」劉素茹問。
陳有豎點了點頭。
「這回走多久啊?」她又問,像是平常說閒話。
陳有豎抬頭,把嘴裡飯咽下去,說:「那個,姐、嬸,我今個來,其實是跟你們辭行的……我要回內地了。」
「啥?」劉素茹沒吱聲,是老太婆開的口:「那還回來不?」
陳有豎笑笑,說:「不知道。」
小桌旁三人突然都沉默了一下。
平時習慣了他早上上班、晚上下班,順路幫忙把推車推出去,推回來,時不時在家一塊吃個飯,時不時幫他洗幾件衣服……普通而平常。
劉素茹沒去想過,就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哪怕前些天他跟著公司的人去了國外,那至少她心裡曉得,人不久就會回來……跟這回不一樣。
「怎麼突然就要回去了?」她穩住情緒問。
「在南特拿獎後我給褚姐打了個電話,褚姐說澈哥總惹事,她不放心他身邊沒人,讓我過去。」陳有豎說:「而且這邊公司現在也穩定了,我能做的事,隨便招個幾個人都能做,我留下來,就是荒著……」
「哦,曉得了,那你是得去,得好好奔前程。」
「嗯。」
一頓晚飯就這麼在隨後略微不尋常的氣氛中結束了,陳有豎吃完告辭,出門,下樓梯……
「咳。」
老太婆跟出來了,站在樓梯口,咳了一聲。
陳有豎扭頭看了看,說:「嬸,有事?」
「俺沒事,你嘞,你不交代一句?」老太婆沒好氣說:「這好來好去的,日子過了也不段了,雖說都沒說破,你也不能冷不丁就這麼走了吧?俺家素茹一向自認低你一頭,怕你嫌棄,生性也不是會糾纏的人……咋個主意,你倒是吱個聲。」
陳有豎轉過頭,「讓素茹姐尋個好人吧。」
「……那行。」老太婆一口氣頂在胸口,「那就說死了,反悔你也別回頭。」
陳有豎點了點頭,往樓下走。
出巷子,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他回頭,看見劉素茹站在那兒。
「本心說,俺原也不敢想,可你這陣子,著實讓俺誤會了。俺剛還跟自個兒說,走了啊,不提,就不提吧,可是俺娘既然倒霉問了……」劉素茹頓了頓,說:「寡婦人家,想不要臉皮求句明白話,你是真沒那個心思,一絲都沒?」
陳有豎沉默著。
「你說唄,說完不管咋,都不纏你。嫌棄俺也行。」
「不嫌棄,也沒得道理嫌棄。我想過要是能娶你做媳婦兒真好,在我老家那兒,像你這樣的,就是最好的女人,啥都利落,還有志氣,人也好……」陳有豎沒撒謊,他現在是能找一個嬌滴滴的美人,但是那不適合他,頓了頓,他說:「可是,我掉頭想過了,我不能讓你再死一個男人。」
其實劉素茹聽前頭已經哭了,聽到最後一句,頓時糊塗,「啥意思?你病了?病了……咱治啊。」
「不是。」
陳有豎和秦河源的過去,還有他們將來一定要去做的事,之前除了江澈之外沒對另外任何一個人說過,因為那是關乎他們性命,最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