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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江澈雙手平穩用力,使刨子把一塊木板刨平,白色的刨花從刨子上方翻卷出來,散出來杉木的味道。
小堂妹江瑩過來翻走一卷長的,捋開,蒙在眼睛上,張開雙手故意轉個圈,說:「哥,你猜我還能看見你不?」
江澈往旁邊讓了讓,她的小腦瓜跟著轉,江澈笑著說:「我猜能。」
「被你猜到了,咯咯。」江瑩把刨花摘下來,兩手扯開對著天空看了看,又問:「哥,去臨州城裡上學穿什麼衣裳?」
「到時哥帶你去買。」
「嗯,那我先去玩。」
小丫頭蹦蹦跳跳出去了,這幾天正跟村里小夥伴告別呢。
江老頭過來,拿起江澈刨好的木板,眯眼看了看,說:「行了,想看的話,你也去看看吧。」
「沒什麼好看的。」
江澈記得前世的情況,那傢伙回來一趟,勞師動眾,連縣長、副市長都出動了,最後除了修了自己家的祖墳,好像什麼都沒幹。
村里使勁扒拉的沒撈著好處,縣裡和市里也沒拉著投資,用現在話說,就是所有人都被他涮了一遍。
江澈只在意一件事,祖墳,因為爺爺在意。
「是沒什麼好看的,更沒什麼好跟著湊。」江老頭一邊使錘子釘蜂箱,一邊說:「他家裡剩下那些人後來一次次被怎麼折騰,你是不知道……總之他能不記恨就不錯了。」
爺倆正說著話,剛出去的小堂妹有些驚慌地跑回來。
「哥,爺,『果民襠』來了,來咱家了。」
說著跑到江澈身後躲起來。
「果民襠」這個詞,源自這幾天村子裡老人們的講述,說的自然是鍾石山。越江省人,民國出門去扛槍,自然是入老蔣一邊的機會更大。
跑家裡來了?江澈和爺爺都停下手裡的活,屋裡江爸江媽,還有叔嬸等人也都跑了出來。
「不錯,不錯。」
門口先聞聲,再見人,七八個穿著各異的人一起走進來。身後還有大群的村民跟著。
當先的是一個穿著大衣的老人,頭頂微微有些禿,但是不嚴重,更不顯得油滑。叢生的白髮,濃密如劍的粗眉,眼睛微凸,面闊口方,直鼻權腮……
鍾石山按道理應該有個八十歲左右,但是身材挺拔,絲毫不顯老邁衰弱,而且一看,還真有幾分軍人相。
「江、大、碗!」鍾石山站定,看了看院子裡的幾個人,突然拿手指指著江老頭,一字一頓地笑著說道。
「他喊的是你太爺爺的外號。」正困惑呢,江爸在江澈身後小聲說。
「哈哈,來來來,再試試,以前總摔不過你。」
竟然見面就先打架?看來爺爺昨晚說的沒錯。江澈看著鍾石山擼起袖子,張開雙臂做了個要摔跤的姿勢,往江老頭走來。
這怎麼弄?江家這邊集體有點懵,看對方這滿面笑容的樣子,明顯就是追尋回憶而已,沒有惡意……上去群毆是不是有點過了?
可問題鍾石山雖然年紀上大了個十七八歲,但是生活條件好,對比爺爺這個辛勞老農壓根看不太出來,而且身板硬朗,身材高大。
江老頭年輕的時候據說十分彪悍,可是這幾年身體實在太差,看身形對比,說不定要吃虧。
不光江家人這邊愣一下,那一邊,鍾石山帶來的人,還有縣裡市里陪同的領導也都懵一下。
江澈身邊,小堂弟默默掏出彈弓……
就這一下,那邊江老頭已經迎上去了,一邊說:「我是他兒子……」
一邊兩手臂從下從內往外那麼一撐,架住對方雙臂,使力,往自己這邊一扯,再左腳前趨那麼一架……簡單的拌摔,但是動作熟練,快,而且輕盈流暢,就這麼簡單輕鬆,直接把人朝前朝右扔了出去。
「不過照樣摔你。」江老頭這才說完他後半句話,收架勢,輕鬆地拍了拍手。
江家門前一陣低聲驚呼,伴有低笑。
還好有刨花,看來江老頭摔人的時候還是控制了方向力道的,鍾石山摔在一堆刨花里,在帶來的人撲上來「搶救」之前自己就先站了起來。
「那你就是……江、小、碗?」鍾石山一邊任人拍打著身上粘上的刨花,一邊笑著問。
江老頭猛地扭頭瞪他一眼,眼睛裡有火。
村里幾個跟他同輩的老人一下都有點慌,看向鍾石山的目光里仿佛在說:「你這是還想被摔啊。」
與此同時,江爸幾兄弟低頭輕咳,忍俊不禁……強忍。
「怎麼了?」江澈有些好奇問。
「你爺爺以前的綽號真的就叫江小碗……你太爺爺是大碗嘛。」江爸憋住笑,小聲解釋說:「你自己聽,小碗,小婉,像話麼?你爺爺打了不知多少架,才讓全村人改口的。記住回頭別亂說啊,不然你爸要挨揍。」
「你他娘的才小婉呢……」那邊,果然,江老頭直接懟了一句。
鍾石山愣一下,倒也不生氣,畢竟在老輩村民嘴裡,一句「他娘」,也不算什麼髒話。
一位老村民趕緊上前在他耳邊簡單解釋了下。
鍾石山哈哈大笑,「懂了,懂了……江,半碗。」
江半碗是江老頭用武力征服後,後來的綽號,就連江澈都偶然聽過幾回。
「果然是江大碗的兒子,能耐,脾氣也像,哈哈,聽說你家孩子現在生意做得不錯啊,進屋討杯茶喝,不會小氣吧?」鍾石山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