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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們就一直笑。
江澈仔細打量了一下,兩人面龐滄桑,但是身上的衣服、鞋子,顯然都是新買的。
「謝哥,你這西裝吊牌還沒撕呢。」他笑著打趣說。
「啊?哈哈……太著急了。」謝興有點尷尬地笑著。
嫂子上手幫忙撕了,順手又幫謝興把脖子上的兩根斷髮捻下來,笑著說:「你看這,剛剪完,那理髮店也不說給弄乾淨。」
「是啊,你這也有呢。」謝興也伸手幫妻子整理著。
夫妻倆在外時你幫我我幫你,就只有對方,什麼事都是兩個人,兩雙手互相的……習慣了的平常小親密,自己早已經毫無察覺,但落在江澈眼裡,一肚子狗糧。
兩人是上午到的深城,已經先自己逛了半天了,剪了頭髮,買了新衣服,也換了,嫂子還化了點淡妝。手上大包小包……
這是要回家的人。
在外一年奔波,等和江澈吃過這頓飯,謝興夫妻倆就要奢侈一回,坐飛機回盛海了。
他們想光鮮的出現在父母面前,女兒面前。
「看,兒子兒媳掙錢回家了。」
「看,女兒女婿掙錢回家了。」
「看,爸爸媽媽掙錢回家了。」
「不辛苦。」
第三百八十七章 護身符
這次瓊島的業務沒能做成,謝興兩口子也不氣餒,一來早已經習慣了哪怕努力也有失敗,二來不論如何,他們可以回家了,這一年奔波收穫不淺。
需要聊的正事其實不多,江澈如今對茶寮具體業務過問的也少,所以很快就聊完了。
席間,謝興小心說起來年想要留在茶寮盛海辦事處一事,徵詢江澈的意見。江澈這邊其實早就已經想到了,於是當場拍板,定了下來。
就這麼,聽謝興夫妻倆說到這一年輾轉各地的見聞,這頓飯吃了差不多快兩個小時。
這邊三個其實已經吃過一輪的都努力裝樣陪著,到最後反倒是謝興兩口子吃飽後先停了筷子。
「想說,一直在外面跑,一直也不知道給兄弟你帶點什麼好。」
謝興開口起了個頭,嫂子從隨身的小包里謹慎小心取了件東西交到他手上。
「這個……」有些小侷促,謝興說話間雙手把一個連著繩子和珠子的紅色小布包捧到桌面上,解釋說:「裡頭是護身符。」
「瓊島那邊,今年說是預備開建一座南山寺,敬塑百米海上觀音聖像。我和你嫂子趕了個巧,碰上高僧過來幫忙選址祈福,等了幾天,求了兩道護身符。」
嫂子在一旁點頭,笑著幫說:「你哥的意思,這個想請江兄弟你收著。那什麼,這符,嫂子本就是替你請的……另一道給家裡孩子。」
「這……」
從謝興夫妻倆的表述江澈可以猜測,這護身符請得其實不容易,放在虔誠的人眼裡,也很珍貴。
剛想開口繼續……
「兄弟你收著吧。」對面夫妻倆一個樣子,身體前探,目光懇切,異口同聲說道。
「那你就收著吧,謝哥和嫂子一片心意。」
跟謝興在盛海見過面,但其實不算很熟的鄭忻峰在旁也說了一句,說完扭頭看一眼江澈。
做人到底要怎麼才能做到老江這個份上啊?從不見他多麼激烈地去對人好,反而常見他又坑又黑的,可就是總能讓人暖了心,最後也歸心。
縣長、土匪、混混……男女老少……
作為一個很少去感慨的人,鄭忻峰其實偶爾也會想:這個人竟然是我最好的兄弟……老子上輩子一定過得很慘,但是人特好,就是當乞丐都分人半塊餅那種,所以積了德了。
江澈到底會不會引雷,鄭書記現在已經不去想了,但是他覺得這傢伙「築基」應該是真的。
「那就謝謝謝哥,謝謝嫂子。」
江澈把護身符收起來了,放進胸兜。謝興和妻子都看著,如今起了不少皺紋的黝黑面龐上,燦爛的笑容一下由心底綻開來。
「平平安安。」嫂子說。
「嗯。」江澈用力點了下頭。
謝興倒了酒。今天因為他們夫妻倆一會兒要坐飛機,江澈的意思就不要喝,留著等他下回到盛海,再去家裡打擾。
但這一杯,謝興倒了,他替桌面上的人都倒了。
杯子舉起來的時候,謝興腦海里閃過的畫面,恍惚還是年初的時候,火車站重逢,江澈到他和妻子租住的那間牆面開裂的小屋做客……
謝興還記得,那天的下酒菜是麵條。
那時候他正落魄,沒了房子沒了工作,身背9萬高利貸賣著麻花、酥餅,幾乎就要無路可走。
就像是兩個節點,從當時見到江澈,踏上行程,到今天再見江澈,即將回家……這中間線段,那十個多月的歷程,和它所改變的,讓夫妻倆有太多說不出的東西在心頭。
「咱喝一杯。」謝興說話間一陣鼻酸,說不清是因為最難的時候江澈伸過手,還是因為對自己人生浮沉的感慨,也許兩者都有。
偏頭用力吹了口氣,他努力穩住。
「好,一起。」江澈說。
杯子都舉起來了。
「謝謝。」謝興和妻子再一次異口同聲說道。
「哪裡,這一年辛苦謝哥了,嫂子也辛苦。」
分別碰了一下杯,江澈仰頭把酒幹了,一旁鄭忻峰和陳有豎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