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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將軍告訴過我的『槓桿原理』麼!」
趙無恤曾用秤給公輸班講述過這種初中物理知識:「秤的支點到重物一端的距離稱為『本』(重臂),支點到權一端的距離稱為『標』(力臂)。當重物與權相等而衡器平衡時,加重物在衡器的一端,重物端必定下垂;如果在本短標長的衡器兩端加上重量相等的物體,那麼標端必下垂,這就是槓桿原理。」
僅僅靠著粗略的草圖,以及簡單的理論基礎,公輸班憑他的天分將投石機的精細部件一一製作出來,最終把楚人的發明容納貫通,而且還在魯國內做出成品,據說實驗效果很不錯。
但用於實戰,這還是第一次……
在之後的十多天裡,趙軍前陣持續不斷地朝城中射箭、騷擾,讓城內守卒疲憊驚懼。而後陣則成了一處大工地,五千勞役和一千兵卒被調派給了公輸班,輜車全部任他使用。
公輸班讓兩千人在西面的森林裡伐木,順著淇水將木材運送到朝歌,再拖拽上岸,由工匠指揮著另一批勞役風乾加工。
要製造一台投石機,除了巨大的木樑之外,還需要大量的各種材料。一千人在東面的採石場採石,用牛拉人拖的輜車運回工地上堆放,然後又有一千人專門負責處理石頭。
此外,鞣製或硝制的牛皮馬皮、大車大車的繩索、攻城武器上需要的金屬部件,紛紛在原地製作,或者從被征服的范氏城邑的府庫中運出。
讓公輸班奇怪的是,除此之外,趙無恤還給了他不少竹子和紙張、錦布,讓他抽空做些能高飛的風箏出來……
公輸班搞不明白,這種在魯地漸漸流行開來的玩意,也能用在攻守城戰里?
他一拍腦袋:「莫非是要以風箏測風向風速?方便瞄準?」
趙無恤卻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日復一日,到七月上旬時,五十餘台高達三丈的投石機並排矗立工地外的田野上,像是漸漸發黃的粟杆間站著一群巨獸。
趙無恤雖然不太懂木工和機械,但也聽說過投石機分許多種:希臘那邊有扭力投石機,後世還有什麼離心投石機、配重投石機,尤其配重投石機,又稱之為襄陽砲,是火炮誕生前最可怕的攻城利器。
不過就算公輸班是天才,也沒法在半年內就把人類花了一千多年的經驗才臻至完美的器械一一作出。所以這次打造的,仍然是較原始的長杆式投擲器,也就是以人力拉拽發石。
它比南方楚吳等國用來守城的「飛石」要高上一倍,投擲臂由老樹的樹幹製成,鐵箍以防斷裂,基架下有輪,可以沿著平坦的地面推動,調整攻擊距離和角度。外觀粗獷而富有木製機械的美感,威力也比南方的「飛石」要強,可以將幾十斤重的石彈拋出兩百步遠!
直到三國時候,曹操還以類似構架的霹靂車轟擊袁紹軍營,據說是彈如雨下,袁軍不能當也,用來對付春秋時代的守卒,絕對是夠了。
至少趙無恤可以保證,城內懵懵懂懂的范、中行守卒絕對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識到這種攻守利器。擊破城牆比較困難,但攻城很大程度上打的是士氣,在他們突遭攻擊的慌亂時刻,便是破城的好機會!
……
「這就是城內所有的狄人?」
與此同時,朝歌司馬劉香正審視著眼前的八百白狄兵卒,這些狄人素來反覆無常,不可信賴,之前他們的同胞就賣了共城,投降趙氏。
但讓劉香感到無奈的是,朝歌防守卻不得不繼續依賴狄人,他卸下了他們的武器,安排他們做搬運石塊磚塊上城牆的活計。
范氏和中行氏的兵卒也同樣靠不住,拜趙氏之賜,逃入朝歌的兵卒合起來只有六千人,完全不夠用,所以他們只能臨時徵召十五歲以上的男子幫忙守城,竟湊出了三萬,但其中可依靠的不超過四分之一。
朝歌是富庶的大城,交通便利,經濟好,人口多,府庫中存儲的裝備很多,國人的訓練情況就不容樂觀了。劉香也很後悔,朝歌國人訓練強度、密度遠遠不如中行氏,中行寅治下民眾一月一訓,朝歌人則一季度一訓。
平時倒沒什麼,但一逢亂事,未免就顯出弊端。
張柳朔警告過他,「訓練次數較多的邑卒都被主君徵召去作戰,折損在外了,這些城中剩下的人,從外面逃來的人,比春天的青草還嫩。他們加入守城,除了想獲得果腹的口糧,也因為中行伯宣揚說,趙氏喜好戰後大肆屠戮。」
「戰事一開,當城外號角震天、旗幟飄揚時,他們最初為了活命,可能勇於作戰,但只要勢頭不妙,就會即刻崩潰,逃之夭夭。一個人扔下長矛,一千個人就會學樣。」
當然,守卒里也有經驗豐富的骨幹:中行伯身邊的兩千東陽勁卒一分為二,守在西南和東南兩角,劉香身邊這五百范氏族兵則跟著他巡視城牆之內。
事到如今,他只希望兵法上有一句話能得到驗證:高踞堅城,以一抵十。
……
這十多天的城牆攻防,似乎也驗證了這句話。
趙兵圍城已經快二十天了,在劉香看來,擅長野戰的趙兵似乎不長於攻城,他們攻勢並不猛烈。
他們先填平了靠南的護城河,同時堆砌起數座和城牆同高的土山。卻不是為了讓弓手站在上面射箭,而是遮擋住朝歌城內守卒的視角,讓守軍看不見趙營後面的工地在做些什麼,只能看到勞役和工匠進進出出,巨大的梁木和石塊、皮革等用輜車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