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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宋窘迫不堪,便忍不住忽地站起來,走到大鼎面前,當眾伸出指頭往裡蘸了一下,嘗了嘗味道,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鄭靈公大怒,要殺公子宋,對方當然不可能坐以待斃,結果,釀成了一場鄭國的內亂,靈公因此而被弒。此事純屬自己作死,卻被國人賴到了曾和他兄妹亂倫的夏姬頭上……
話說回來,春秋時凡是被冠以「靈」諡號的國君,基本都是逗比。
比如晉靈公,楚靈王……
諡法創始於西周,是根據君主和卿大夫的生平事跡與品德修養,以臣議君,以子議父,進行評定褒貶,最後給予死者一個寓含評價性質的稱號。
諡法解:「不勤成名曰靈」,取的是「任本性,不見賢思齊」之意。也就是說,性格跳脫,大腦迴路都有點奇葩,簡直是神經病……
這是國君和卿大夫們極力要避免的一個惡諡。
此時,除了主食外,還有一些菜餚和在源源不斷地被送上。
按照春秋時的食補理論,夏天適合吃魚、鱔、貝等水產,都是在汾水、澮水中剛剛捕撈上來的,用狗油和蔥蒜來烹調祛除腥味。
伊尹創造的庖廚之道認為,滋味在四季的搭配要有所不同,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調以滑甘。所以接下來還有苦瓜菱角等微苦,清涼解乏的食物。
等到飯飽時分,暮色已至,堂內昏暗起來,侍女趨行入內,點上青銅燈架上的燭火,重新映亮堂中,盛放酒水的壺、觥、爵也一一奉上。
四人久別重聚,自然要小飲一爵,只見燭影搖紅,新釀的糜子酒香味撲鼻。
張孟談喚上樂師,彈奏鐘鼓,喊來家養的歌女,以樂舞佐酒。
趙無恤默默地觀察,發現他這東道主做的相當稱職:方才不停地勸樂符離多食,又和放下筷箸的魏駒聊聊安邑解池的風物,讓他不至於受冷落,還能兼顧和趙無恤談論領邑建設的艱難。
張孟談在整個燕饗中不緩不急,和所有人都保持著應有的距離,親而不附,並不顯示出特別偏向哪一位卿子。
這讓魏駒心中稍微舒坦了一些,趙無恤雖然微微有點失望,但也覺得此人情商頗高。
另一邊,樂符離微醉後,更是左右逢源,還親自下場邀舞女們跳了一曲萬舞。
酒酣之後,自然要來點遊戲助興。一心不想被趙無恤搶光風頭的魏駒提議玩六博和投壺,這是他很擅長的東西。
誰料趙、張二人都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樂符方才跳得渾身是汗,這會大著舌頭說道:「張子禾趙子不是早就約好,要在今日手談麼?要我說,還是趙子做出的象棋更有意思些,從此六博投壺之類,再無興趣,我們還是玩象棋罷!」
魏駒瞬間被打了臉,聽罷嘴唇微微抽搐,只得勉強扮笑詢問何為「象棋」?
趙無恤則在心中給樂符離翹起了大拇指,暗夸這真是一記神補刀。
……
第132章 蓖蔽象棋
樂舞撤下後,在銅燈架的包圍下,四位卿大夫子弟圍在廳堂中央,分四面蓆子長跪而坐。
在他們中間,鋪著的正是兩個月前,趙無恤差人給張府送來的那副「象棋」。
張孟談在樂符離歸來後,已按著趙無恤信帛上的指點,廝殺過幾次,對此並不陌生,但也說不上熟知。
魏駒卻是個懵懂的新人,此時正伸長脖子,一臉質疑地看著這東西,乍一瞧,並不覺得有趣在哪。
這是一塊方形的硬木棋盤,類似魏駒見過的弈棋和六博,但卻複雜上許多。
只見棋盤上以漆黑的墨線分割,九條豎線和十條橫線相交,棋子就擺在交叉點上。
趙無恤自然是這時代最權威的象棋專家,他指著棋盤侃侃而談道:「象者,象徵之意也,即以棋局象徵兩軍相爭。」
魏氏的傳統,歷代家主都十分尚武知兵,始祖畢萬為晉獻公之虎賁,魏武子乃晉文公之車右,魏獻子更是在大原之戰毀車為行,發明了魏舒方陣。家風如此,魏駒自然也不會差,他自詡為在場四人中,最懂戰陣和軍事的人。
他剛要出口嘲笑這簡陋的遊戲,如何能演繹變幻莫測的戰場局勢,可卻被張孟談搶了先。
張孟談在擺好象棋後,也沒了往日的不急不緩,微微有些興奮,他搶在魏駒之前問道:「趙子,這一紅一黑兩軍棋子,莫非是在模擬晉楚爭霸?這條棋盤中央空白地帶的河界,莫非就是大河?」
他手指稍稍後挪:「兩端的中間,第四到第六條豎線之間,以斜交叉線構成方格,是否為軍將、師帥所在的中軍大營?」
趙無恤含笑微微點頭,心裡暗道,腦補大法果然是最好的,讓這個時代的人,主動去賦予象棋在這個時代的隱含意義,比起自己瞎掰好多了。
何況,在原本的歷史上,象棋這遊戲,在戰國時就已經出現了。說不定還是哪位兵家大能閒暇之餘發明的戰爭推演工具,因為象棋里對「車」極為重視,故後世人猜測,此物「亦戰國兵家者之流,蓋彼時重車戰也」。
也正因為如此,後世象棋各子的名稱,正好和春秋戰國時期的兵制兵種,即將、帥、車、馬、士、兵、卒等相吻合。所以趙無恤只需要把這時代沒有的炮等加以修改,就能拿出來唬弄人了。
他對三人講解道:「象棋模擬戰陣,兩軍對弈。正如《司馬法》所言,凡戰之道,用寡固,用眾治;寡利煩,眾利正。用眾進止,用寡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