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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罷,反正這四人的地位僅僅是國人,還未立功受賞封為士人,想要拙拔為卒長,恐怕下宮那邊也不會同意。卒伍先讓羊舌戎一個人管著,王孫期輔助,短期內應該沒什麼問題,就暫且先這樣吧。
「怎麼這麼快就完了。」
「再踢一場吧!」
周圍的民眾們有些悻悻然,看來是還沒有瞧夠。
趙廣德也吁了一口氣,他方才看得滿頭大汗,眼睛和心都隨著那足毬而走,一旦場上有了變動,就緊緊捏起了拳頭為毬員暗暗鼓勁。他在溫地時也過著飛鷹走犬、六博投壺的生活,卻沒想到世上居然還有這種別開生面的遊戲,雖然和身份卑微的民眾同觀,卻能有如此樂趣,真是奇妙。
疑惑之下,趙無恤卻笑著回答了他:「堂弟可曾聽說過,魯莊公如齊觀社的故事?」
趙廣德點了點頭,春秋兩社,是國人舉行祭祀的節日,而齊國的春社更是諸夏之最。屆時有吹竽、鼓瑟、擊築、彈琴、鬥雞、走犬、六博等遊戲,十分熱鬧。也因為這緣故,附近的青年男女蜂擁而至,在夜幕落下後,於社外野合淫奔,春意盎然。
魯莊公作為魯國君主,卻對這外國的鄉野之社格外感興趣,那位長勺之戰中「一鼓作氣」的曹劌屢屢諫言,他也不聽,甚至微服越境跑到了齊國觀看。
趙無恤解釋道:「這其中的道理,便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小胖子反覆回味這句話,若有所思。
無恤指著人群,傲然道:「今吾使人在此蹴鞠,國人聽聞蹴鞠之聲,便欣欣然有喜色而相互告知曰:君子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蹴鞠也?此無他,與民同樂也。」
「不瞞堂弟,吾之志向,卻是要讓整個成邑,整個趙氏,乃至於整個晉國,都能與我同樂!」
……
第85章 中原有菽
「不瞞堂弟,吾之志向,卻是要讓整個成邑,整個趙氏,乃至於整個晉國,都能與我同樂!」
趙無恤這一席話說得趙廣德心馳神往,兩天相處下來,堂兄對他多有照顧,他對無恤本就佩服不已,不自覺地將自己放在了小弟的角色上。趙氏大宗里的世子之爭,他也有所耳聞,自家父親溫大夫趙羅怕事,所以是中立觀望態度,但趙廣德,卻是傾向於趙無恤上位的。
他可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笨,便很上道地拱手一拜道:「堂兄之志大矣,不知有什麼是弟能做的?」
趙無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堂弟,你可願助我一臂之力,讓你的溫地,也能與我同樂?」
趙廣德咽了下口水:「我……我的溫地?」
一向不受大宗待見的他,總是擔心父親之後,自家的封地會被強橫的家主趙鞅收回,日後無處可去,只能求食於新絳,寄人籬下。如今,趙無恤這句話幾乎等同於日後的承諾:我若為家主,溫地還是你的溫地。趙廣德立刻對這個說法心動不已。
堂兄之領地,有古之民風,堂兄之卒伍,如虎如狼。看著意氣風發的趙無恤,趙廣德的心中也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崇拜。
他垂首低聲說道:「弟願為堂兄效命!」
許下了一個空口畫餅的趙無恤見小胖子如計劃中一般順利入瓮,便笑道:「善,大善!詩言,常棣之華,鄂不韡韡,於今之人,莫如兄弟。堂弟且和我到鄉寺去,那邊,還有一味可口的新穎食物等你品嘗呢!」
正說話間,滿頭大汗的穆夏和井也上來向趙無恤見禮,這場蹴鞠賽,倆人最後卻是打了個平手。
一旁看得心癢的田賁有些憤憤然,指著穆夏說道:「你這廝,不是說好這回要贏了他,為我報仇的麼?」
穆夏憨厚地一笑,知道田賁嘴臭,也不以為忤。
「你自己輸了場子,自己去贏回來,指望別人算什麼本事?難道是怕多輸了幾場,就得帶著兵卒去多挑幾回人彘糞污?」虞喜說罷掩住了口鼻竊笑,仿佛田賁身上有什麼臭味似的。
春秋時期,除了私室內的溺桶外,一般的廁所被稱為「溷」。溷(hun)同時也是豬圈的稱呼,可見豬圈和廁所是相鄰的,所以士大夫在家如廁時,身邊總會有群哼哼作響的黑頭豬。
而成鄉的國人野人則更是隨意,經常到處就地解決。
於是,為了改善鄉里的居住環境,防止污染水源,滋生疫病,趙無恤在每一里的路旁都開挖了數個「民溷」,供國野民眾使用。民溷周遭以垣牆圍之,垣高八尺,防人偷窺行不軌之事。
而那些牛馬產生的廢物,也尋了一處偏僻角落堆放,進行高溫堆肥、漚肥。過上半月,其肥效便遠遠超過了之前隨意播撒的乾燥糞肥、秸稈綠肥。
而各兩間玩耍蹴鞠,因為無恤禁止他們賭鬥幣帛,眾兩司馬就私下改成了輸家要受罰,大比分輸了的,就得帶著兵卒去挑糞肥田。田賁那一兩經常一敗塗地,於是就成了民溷常客,被虞喜這麼一數落,他的臉色頓時也紅了起來了,口中抱怨手下的鄉卒們不會玩蹴鞠,拖累了技藝高超的自己。
此言一出,他卻被趙無恤當場罵了一通。
無恤斥責道:「有句話叫做一將無能,受累三軍!你好好想想,為什麼你蹴鞠技藝冠絕全鄉,可你的兩卻屢次戰敗?」
田賁垂著頭,訥訥無言,看那樣子,自個是悟不出來什麼。
趙無恤知道,他這人就是得經常罵一通,才能管用,於是繼續語重心長地說道:「其緣由就是,你驃勇有餘,但對士卒太為惡劣苛刻,又散漫無紀律,所以配合無當。現在輸在了蹴鞠場上,只需要去糞池邊挑幾擔穢物,可日後在戰陣上敗了,輸掉的就是你的首級,還有你手下兵卒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