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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邑商滅亡後,周公旦及其子嗣被封於東國,負責征討東夷,召公則被封於北疆的郾(燕),向北追剿殷商殘餘,並防禦戎狄。召公本人沒有就封,他留在宗周輔政康王,他的兒子克就成了第一代燕侯,其國稱之為「北燕」,迫近山戎、東胡、肅慎……
就這樣,幾百年過去了,在赤狄白狄占據河北中部後,燕國和中原諸侯斷了聯繫,僅僅與晉、齊偶有往來,所以特別沒有存在感。比較有名的事件,除了被山戎侵襲,請求齊桓公相助那次外,就是四十多年前,燕惠公外逃了。
前539年(燕惠公六年),燕惠公想要除去諸大夫而重用自己的心腹,卻事敗露,被諸大夫驅逐,逃奔到齊國。齊侯杵臼哪裡會放過這機會,便請求晉國,讓齊國攻伐燕國,護送燕惠公回國。晉平公霸業已衰,無力干涉,只能表示讚許,也相當於默許齊國將燕國劃入自己的勢力範圍里。從此以後,燕國就成了齊的與國,燕惠公將女兒燕姬嫁給齊侯做夫人,但凡齊國的會盟、出征,都喜歡去拉上燕國一起行動。
不過燕國與齊國的這種親密關係,在齊侯死去後一度冷卻,等到趙無恤征服代國,讓騎兵在燕代邊境上耀武揚威後,就徹底走到盡頭了。
過去晉國對燕國沒有直接威脅,要通過橫斷河北的鮮虞白狄才能聯繫上,看現在不一樣,趙氏的千餘鐵騎可以出阪泉,從軍都陘直逼燕國的居庸塞,威脅到都城薊的安危。
於是燕國頓時急了,在趙無恤讓虞喜傳話,表示自己「並無惡意」,並希望與燕侯相會後,燕國便立刻識趣地遣人來覲見。
本來應該由燕侯親自來的,不過或許是身處北寒之地的緣故,歷代燕侯命都不長,初代國君燕侯克沒到北方幾年就死於傷寒,如今這種噩耗再度降臨燕國。仿佛是中了詛咒一般,當年燕惠公剛回到燕國便死去,燕國擁立新君燕悼公,結果燕悼公沒幾年也死了,接下來的燕共公、燕平公都是弱冠之齡繼位,卻沒人能活過四十歲。
如今燕平公已死,又過去了一代人,現在是燕侯載在位,他雖然才三十六七,身體卻很不好,一到秋冬就咳嗽不止,幾欲喪命,所以只能派剛剛及冠的燕國太子恪來覲見趙無恤。
太子恪一個毛頭小伙,也沒有參與重大聘問的經驗,路上又遇上大雪遲到,本來就緊張兮兮,誰料在門口,還碰上了中山國的人,他就更緊張了……
因為燕國和中山的關係,很不好。
他還來不及多想要如何應對,裡面的門再度打開,趙無恤的親隨請太子恪入內。
太子恪連忙脫下沾滿雪花和泥點的裘服,只著深衣入內,進去後看到趙無恤坐於案幾後,容貌肅穆,衣著端莊,比自己那國君父親更有幾分威儀,頓時更慌了,結結巴巴地說了一通有司教他的寒暄廢話。大致意思是燕國僻居北方,交通困難,消息閉塞,為此錯過了趙上卿的就職和婚禮,特地讓太子來賠罪,並祝賀趙氏消滅代戎,為燕國出去一個邊患。
磕磕碰碰地說完後,太子恪就要拜下去。
「太子免禮。」趙無恤笑著將他扶起,上下打量一番,或許是身處北地的緣故,太子恪皮膚白皙,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只可惜太過稚嫩,讓這麼一個半大孩子承擔責任,有些勉強他了。
他就像一隻不韻世事的小羊羔,會被趙無恤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練政客整個地嚼碎吃掉!
「太子,見到剛才出去的中山國使者了麼?」
太子恪緊張兮兮地說道:「見到了,不知會在上卿這裡碰到。」
「那你可知道,他來此對我說了些什麼?」
「小子不知。」太子恪老老實實地說道。
趙無恤哈哈大笑:「那翟厲說,趙氏既已經滅代,則發萬餘精卒,出代地,沿著軍都道臨破居庸塞,則上都可取也。中山出左人、中人,臨苦陘邑,則下都可取也!趙氏、中山合力,則燕國可亡也!」
……
「啊!」燕國太子大驚,手裡的筷箸直接掉到了盛酒的鼎里。
兩百年前,宗周覆滅,平王東遷,燕國也與中原斷了聯繫,陷入戎狄的包圍中。他的祖先燕桓侯畏懼山戎之禍,就把遷徙到南方的臨易避難,直到齊桓公伐山戎,斬孤竹後才又遷回薊,但臨易的宮室也依然保留,於是便臨易稱之為「下都」,薊稱之為「上都」。
在中山國崛起於河北中部後,燕國的下都臨易,就開始直接面對他們的威脅,無險可守的華北平原上,中山的入侵隨時可能發生,畢竟在燕國看來,這是個和山戎一樣野蠻可憎的異族,雖然他們與中原相隔甚遠,論文化真不一定比中山高出多少。
但燕國出身顯赫啊!光憑這一點,就足夠燕人鄙夷中山了。
在過去,燕國主要依賴齊國保護,看如今齊國被趙氏的盟友包圍,自身難保,一旦中山說服趙氏,一南一北聯合進攻,那就連年輕的太子恪也知道形勢:這簡直就是亡國之災啊!
他連忙再度下拜,咬牙切齒地說道:「鮮虞白狄醜類,覬覦我下都之心不死!上卿萬萬不可聽從!」
趙無恤敲著案道:「太子,你應當先明白一件事,幾年前晉國六卿亂戰,齊國試圖干涉,入寇魯國。那場大戰,中山是站在趙氏這一方的,乃趙氏之友邦,而燕國,若我沒記錯的話,是站在齊國一方的,乃趙氏之敵國,更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