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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遠曾去過陰山腳下一個數百、上千人的小部落,名為匈奴,僻居陰山南麓,比起樓煩、河宗之類的小太多,諸夏之史不載其名。匈奴部的君長發系金環、斜披皮裘,他們的風俗看重壯健之人,輕視老弱者,強壯的人吃肥美食物,老年人則吃剩餘之物。所以匈奴女子見到強壯的過路人,也會很樂意為他們脫下皮裙,張開雙腿,只為誕下強壯的後裔,他們的家人丈夫甚至樂於見此,還會在帳外吹著胡笳助興……」
虞喜瞠目結舌,中國雖然野合之風依舊,但也沒到這種毫不顧慮的程度,這些戎狄部族果然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狂野無禮儀。
猗頓開玩笑道:「如你這般弓馬嫻熟的精壯男子,匈奴女子最愛了。」
虞喜卻對大老遠就能聞到一股羊膻味的戎狄女人毫無興趣,避之不及,心裡念著的還是剛搬到鄴城的幾名妻妾。
他們就這樣一直沿著山脈間的大草原往東走,一直到一處山脈的口子處南拐,虞喜這才得知,自己已經進入了代國之北,名為屠何的附庸部族之地。
然而剛進入這裡,他們就遇到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劫掠……
這一日清晨,才從紮營的溪水邊出發不久,一位打扮成商賈的騎從便發現了異樣。
「東北面有五六騎,一直遠遠吊在車隊之後……」
猗頓和虞喜面面相覷,虞喜打馬去隊伍後一看,果然有五六名身穿毛氈衣服,跨著馬匹的狄人跟著。
「對方也不報明來路,只怕是來者不善……」有了趙無恤的支持,猗頓商隊人數近百,都是青壯男子,兵刃藏在車裡,一旦遇警便是一隊武裝行商,尋常部族不敢掠其鋒芒,所以一路來也沒遇到戰鬥。
然而今天,那前驅的五六名狄騎卻不害怕,反而離得更近了,他們勒馬長嘶,嘴裡發出響亮的唿哨聲和大笑,竟然是在挑釁。
虞喜大怒,就要打馬去追,然而猗頓卻又叫住了他:「不可!這些人如此大膽,身後必然有依仗!」
果然,不多時,那五六騎身後,便出現了層次不齊的馬隊,人人騎馬挎弓,粗略一數,竟有兩三百騎之多!
和一路上所見無旗幟號令的小部落不同,虞喜還瞧見,那些騎士中,有人手持一桿小旗,長長的麻布迎風飄揚,上面用不知什麼材質的染料,畫著一隻黃燦燦的東西……
「那是黃羆……」一向膽大包天,遇到小危機也能與商隊裡眾人嬉笑怒罵的猗頓沉下了臉,面色有些凝重。
「對面是東胡人!」
第846章 塞上曲(下)
六百年前,周成王在平定殷遺之亂,分封諸姬後,在岐陽大會周邊盟邦附庸。是日,晉侯唐叔虞、荀叔、周公旦在左,太公望在右,與天子一起見證了各種東夷南蠻北狄西戎萬族來朝的盛況。
周朝的史官也曉有興致地將這些部族獻上的貢品記錄下來,在記述到燕毫以北的各族時,他是這麼寫的:「屠何青熊,東胡黃羆,山戎戎菽……」
屠何和東胡,從周初便是北方知名的大部族,但時至今日,屠何衰落,淪為代國附庸,東胡卻依然自由馳騁在大草原上,愈發興旺。
「這些東胡人是代國以北最強大的部族,分布極廣,有三四十部之多,人數不等,常常能聚集數百控弦者。他們喜好劫掠其他部族,代、燕也常受其苦,吾等這次運氣不好,大概碰上正在遷徙或狩獵的東胡部落了。」
猗頓是商賈,說完後下意識選擇避戰:「快走,加快速度到屠何去,他們有座小城,屠何的君長喜歡中國之物,也會庇護吾等!」
但虞喜卻是從軍事角度來考慮眼前的事:「走是來不及了,那些東胡人大概在半里之外,縱馬瞬息便至,若將後背朝向他們,會死的更慘。」
猗頓咬了咬牙:「那該如何是好?要不就捨棄車隊裡的貨物和換到的牛羊皮毛,引誘胡人劫掠,吾等乘機脫困?」
虞喜鄙夷地看了猗頓一眼:「一廂情願,你可知道,你商隊裡這五十人,都是趙氏鐵騎中的老卒。他們從軍數年,大戰小戰十餘次,每個人都立有功勳,均乃伍長以上。」
「若見了些許敵人就落荒而逃,回去以後,吾等還如何御眾?如何指揮手下與這些戎狄交戰?」
說完,虞喜毅然下令道:「下馬,調弓,備鞍,上馬鐙!聽我號令!」
趙無恤有嚴令,不到情不得已之時,不得在戎狄之地暴露馬鐙馬鞍之事,虞喜謹記,但今日情形,若他們棄輜重而走,卻依然會被追上,若被生俘,主君交代的事便要暴露了。
與其束手就擒,不如冒險一搏!
眼見那五六名東胡斥候仗著身後有兩三百部眾,便越靠越近,甚至到了一箭之內,虞喜便覓到了機會,在備好鞍鐙後一躍而上,雙腿一夾馬兒,就朝他們徑直奔去!
那幾名東胡斥候大概沒料到對面穿著古怪的車隊會突然反抗,更有人送死一般朝他們衝來,頓時懶洋洋地張弓想要將此人射落馬下。
然而沒料到的是,因為有馬具的緣故,虞喜引弓和瞄準的速度比他們這些打小騎在馬背上的獵手更加迅速。他彎弓如半月,一支刁鑽的箭便嗖一聲射了過來,將正要拉弦的一名東胡斥候射落馬下!
剩下四人大驚失色,連忙加快了張弓速度,然而因為沒有馬鐙馬鞍,慌亂之下反倒手忙腳措,被虞喜又搶先射出一箭,正中一人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