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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鄭伯和執政保護商業發展,在各國還固守「工商食官」制度時,就開始推行相對寬鬆的商業政策,其實趙無恤與子貢之間的合作關係,也是效仿他們的。
所以鄭商在保持一定自主性的同時,積極從事轉運貿易,一定程度上控制了諸侯間的運輸販賣。
如果說齊商的囤積居奇是利用不同時間物價的差額以牟利,那麼鄭商的遠程販運主要是利用不同空間物價的差額來賺錢。鄭商「負任擔荷,服牛輅馬,以周四方」,雖然不遠千里,辛苦異常,但是他們「料多少,計貴賤,以其所有易其所無」,利潤也高達五倍之多。
子貢指著那些魚貫而入的鄭國車乘說道:「鄭商中有兩支最大,一是遠程轉運販賣的弦氏,另一個是攻珠、玉等奢侈品的玉氏。」
弦氏就是弦高的後人,弦高本人雖然在鄭伯獎賞他封邑時選擇避讓,跑到了東夷,但他的族人卻有留下來的。
弦氏在鄭伯的扶持下越發壯大,他們實力雄厚,且與鄭、晉、楚、齊的統治者關係密切,商業活動範圍遍布天下,陶邑半數的貨物都是這些鄭商運來的。
而玉氏則與各國政要關係密切,壟斷珠玉等珍貴之物,以為各國貴族服務為主,所以趙瓷走出國門後與之有些衝突。加上敏感聰慧的鄭商從絳市、商丘的事情里看出趙無恤手下的商賈子貢貨殖手段非同一般,所以十分警惕,便效仿齊商,一同請求曹伯禁錮他們的商業活動。
「原來如此。」趙無恤不由得苦笑,木秀於林後想潛藏其身就不容易了,古人不是傻子,尤其是這些精明的商賈,還會利用權錢交易扼殺新來的競爭者。
不過,趙無恤卻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腩,他手下還有子貢這個辯才無雙的未來外交官,還是個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未來巨賈!
經過一年多來在絳市、商丘的打拼,子貢的眼光和貨殖手段都有了很明顯的提升。
張孟談替無恤問道:「既然子貢已經知曉了敵人是誰,那麼有何妙計可以破解此局?」
子貢剛來到曹國,就被齊商、鄭商聯手陰了一把,過了一個月軟禁的苦日子。泥人也有幾分尿性,他心裡窩著火,在被關押期間卻未閒著,而是抱著算盤不斷推演在陶邑貿易的可能性和利弊,以及應對敵人的手段。
他施施然對趙無恤和張孟談行禮道:「請君子帶賜去面見曹伯,我自然有妙計說服他解除禁錮,瓦解齊、鄭商賈對吾等的遏制!」
第265章 鼓勵消費
一天後,曹國宮室,一座高台聳立在濟水河畔,可以遙望商賈們無帆的木舟在緩緩流淌的水面上穿梭不停。
曹伯陽身穿朝服坐於此處,頗有些不耐地扶了扶頭頂的高冠,他正在等待流亡的趙氏君子無恤覲見。
雖然在狩獵時覺得自己與趙無恤「志趣相投」,但無論是有陳氏背景的齊商,還是由鄭國官方親自出面支持的鄭商,都是曹伯不願得罪的。所以曹伯索性採取了拖延和支吾的態度,只盼趙無恤等不耐煩早日北上離開曹境,如此一來,大家可以相安無事。
不過在趙無恤允諾贈予他趙氏駿馬和獨特的四輪大車作為禮物後,曹伯拿人手軟,只能勉強再接見一次。
就在此時,有司引領著身穿玄冠白衣的趙無恤上來了,他身後還帶著皂色深衣,小步趨行的子貢。
趙無恤站立拱手長拜,而地位更低的子貢則下拜頓首。
「外臣趙氏子無恤拜見曹伯。」
「衛之鄙人端木賜拜見曹伯。」
曹伯寬袖一揮道:「請起,賜席。」
寺人在十步外擺放了一個蒲蓆,這是接待外臣的中等規格,席是賜給趙無恤的,子貢沒有身份,只能在無恤身後站著。
曹伯看著趙無恤和那個一度被他囚禁的商賈,正琢磨著要如何敷衍過去,卻是趙無恤先開口說話了。
「曹伯,外臣今日前來叨擾,卻是想說說貨殖一事,不知……」
曹伯撫著唇上的短須,打著哈哈說道:「正所謂雞司夜,狸捕鼠,國君和下臣各有其職,寡人只是垂坐朝堂,狩獵祭祀而已,市肆之事一概不過問,都是交給司城、褚師去管的。今日本欲與子泰說說秋狩之趣,誰知你卻要和我談這俗事,孤雖為國君,卻也不好去干涉,子泰還是去找司城罷。」
趙無恤心裡暗道子貢打聽的不差,這曹君果然收了齊、鄭商人的賄賂,便笑道:「若是外臣說,此事關係到曹國的府庫充盈;事關秋獵冬狩時的車騎數量;事關弓矢之強,狄犬之速,烹飪嘉柔之美,曹伯還不關心麼?」
曹伯陽十分不解:「子泰這是何意,可否細說?」
無恤卻一笑之後,讓身後站立的子貢作答。
子貢恭敬地行禮道:「曹伯,賜兩月前經過戎關時,注意到曹國關稅只有百分之二。而遊覽陶市時,又見市肆遍布,商賈雲集,勝過新絳、濮陽、臨淄,但市掾官收取的市稅卻極少,僅有百分之五,相比晉、宋、衛各收十分之一的關市之稅,簡直是仁義之至。難怪商賈們對曹伯交相稱讚,也樂意到陶邑來貨殖,只是不知道,市稅收入府庫後,還能剩餘多少?」
「這……」
子貢這番話看似吹捧,卻直接點到了曹伯的要害處。
他偏頭看著被朝陽染紅的濟水,記起自己的父親病危時,曾拉著他在這裡數木舟的往來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