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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領主對於治下的民眾,一向都是只管大病大災,不問小痛小患的,殊不知這些小疾病導致的死亡卻不亞於大疫。
所以扁鵲覺得即將要做的事情重要程度不亞於游醫天下,他精神抖擻地對弟子們發號施令。
「醫院是公共醫療的核心,其內部自有分職,依然是食、疾、瘍、獸四科。以我為首,二三子為醫師,各司其職。」
如果說趙無恤的資助是基石,扁鵲是撐起這屋檐的大柱,那弟子則仿佛一個又一個木楔子,共同組成了醫院的構件。
「子陽擅長診脈,如今他不在,便由老朽親自來,此外子術掌開方、子明掌司藥,按方制配出成藥。子同掌火灸、子儀掌針灸、子越掌行走周邊鄉鄙,子容先跟著子明學習,待日後可掌採藥。」
眾弟子見夫子心意已決,也不再勸,紛紛應道:「唯!」
「其餘加入靈鵲的各國醫者隸屬汝等之下,按照加入年限傳授醫術,還要有專人負責教授醫童,向民眾普及醫藥和防疫知識。」
「醫院由趙小司寇資助,醫師按照醫術高低不同,是有不同俸祿的,但每次治療成功與失誤與否都會加以記錄,以便年終考績,考績不合者將被剝奪醫師身份。」
末了,扁鵲嚴肅地說道:「善於醫者曰良醫,精工昧理曰庸醫,擊鼓舞趨,祈鑲疾病曰巫醫,靈鵲要培養明醫,卻容不下巫醫和庸醫!」
從一開始就和巫術等怪力亂神的東西劃清界限,這就是醫家的立派之本!也不知後世將中醫視為巫術一種的中醫黑們會作何感想。
……
醫院的場所早已找好了,就在外區一處寬闊的大宅院裡,這是前任鄆城大夫的別院,趙無恤家眷少,用不了這麼大的地方,就將其劃出,作為公益財產的一部分。醫院地下用陶管修了完善的下水道系統,前堂是診治和開藥的場所,後寢則改造成了一間間病房,以走廊相連,通風向陽,病人依病情輕重異室居住,以防漸染,還有廚舍以調製湯藥飲食。
鄆城建起醫院,只是整個醫療體系的第一步,在甄於成熟後,趙無恤希望在每個千戶之邑,都能有一座官辦的醫院,裡面工作的人卻是飽含理想主義的靈鵲醫者們……
「鄆城內要建醫院了!還是由活神仙醫扁鵲主持。」這個消息很快就被有心人傳遍了城邑內外,本來已經送完家中蠶絲的養蠶女們也巴巴地跑來圍觀,其中一個老婦人還驕傲地拉著自己那靦腆的女兒,展示她洗得光滑白淨的腳踝,宣稱這是醫扁鵲治癒的。
「當時我女兒腳都斷了,老神仙只是輕輕一撫便骨肉癒合,皮膚再生,不信你瞧瞧,就像剝了殼的雞子一樣,以吾女為妻者,家中百病不生!」
不提這成為趙無恤與眾吏飯後談資笑話的插曲,待鄆城醫院掛牌成立的那天,觀者如堵。
花了幾個月時間,將西魯細細繞了一遍,讓地方貪鄙小吏聞風喪膽的監察使闞止,還有掌司法的鄆城士師成摶也在遠遠看這熱鬧,他們是對靈鵲的建立和所作所為最為警惕的兩人。
事無巨細皆出於君,職無大小皆屬於官方,這是兩人思想的共同之處,所以也漸漸交好,成了除儒門弟子外一對朋而不黨的屬吏。
瞧著鄆城民眾喜形於色的模樣,闞止感慨道:「天生的賢君和你我這等只有凡俗智慧的人就是不一樣,事後想來,無論驅逐靈鵲,亦或是解散他們,都會引發一些人的不滿,且會將醫者們逼到其餘邦國去,殺之則會被戴上暴虐的名聲。」
「但司寇的法子卻不一樣,醫扁鵲及其弟子雖然還扭捏著不肯接受官職,但他們做的事卻和趙氏官醫並無區別。經過須句一事,靈鵲的名聲在東國已經十分響亮,諸侯頗有自命仁義的士人奔赴加入,其中不少人稍加籠絡,便能為吾等所用。醫院能將他們不安分的心安置下來,此外還能廣收民心,何其妙也!」
此舉在趙無恤有意宣揚下廣受鄆城魯人好評,對律法嚴格,勞役頗為頻繁的那些許抱怨也煙消雲散了。
成摶卻有些憂慮地問道:「在司寇的計劃里,鄆城醫院需要運轉一年,然後推廣到其餘各邑。再一年後,醫扁鵲和弟子們便要留下這個殼子去別處了。到時候帶去的可不止是醫術,還有西魯的醫保制度,甚至是西魯各邑虛實,又是一潛在的禍端,還不如現在短痛斬之。」
闞止冷哼了一聲:「想走,往哪走?」
「齊人扣押了扁鵲之徒,兩邊算是結了仇,齊國暫時是不會去了,應該是去最近的魯城、曹國、宋國等地罷。」
闞止仿佛看透了一切,露出了一絲嘲弄的笑:「天真!宋國、曹國且不論,你覺得兩年以後,執掌魯城政事的,還會是三桓,亦或是魯侯、孔子麼!?」
……
闞止猜的不錯,趙無恤設置醫院,的確有留住扁鵲等人的意思。但更多的,則是希望通過這一跨時代的善政,能減少西魯的民眾死亡率。
人口保持快速增長,才是一切霸業宏圖的基礎!
治理一二十萬人和管兩千多人的小小成鄉不可同日而語,在進一步擴大財源之前,趙無恤沒法將鼓勵人口繁衍的那些措施一一照辦過來,現在只能在減少嬰兒孩童、還有青壯的死亡率上著手。
畢竟公共醫療在中國起步雖然不晚,卻進展緩慢,直到宋代時,平民醫院方才遍布各大路府州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