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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在睡了一會後便被人匆匆喊醒,迷迷糊糊間,聽到外面一陣嘈雜驚慌,子般頓時一個激靈,拿著劍一躍而起。出門後,他發現這會是雞鳴破曉前,黎明到來前最深沉的黑暗,他便呵斥士卒,然後再度登上西北角的城牆,眺望敵營。
看著看著,他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韓軍是打算黎明後攻城?」數百步外,無數黑壓壓的營壘前,韓軍點著火把陸續集結,其聲勢之大,像無數螢火蟲聚集起來化為的火海,足足有近萬人之多!
莫非總攻就在明早?子般額頭冒出了冷汗,一面下令讓休息的兵卒全部上牆垣準備,尤其是容易遭到攻擊的城角上擠得密密麻麻,一面也拼命思考敵人會如何進攻。
雲梯蟻附?飛石攻城?
偏偏就在這時候,就在他所在的城牆西北角,出現了詭異的動靜。
「汝聽到什麼聲音了麼?」
兵卒們緊張地對視,然後不約而同將目光對準了城牆之下。
有人連忙跑到城牆下儲藏兵器甲冑的暗室中,只覺得隔著一丈厚的腳下,隱約傳來一片嘈雜,有什麼東西在喘息。
沒猜錯的話,下面就是韓軍挖出的隧道盡頭,有敵人在,這是已經可以確定的了,但再一聽,下面的東西不像是人,而像是某種被逼到絕境的野獸,起碼有數十上百才能發出如此規模的尖嘯喘息。
子般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疙瘩,城外的韓軍已經集結完畢,火光下,他們扛著各種雲梯木板,無數臉龐或陰或暗,這讓子般更加困惑,他們在等什麼?韓氏到底想在城牆下做什麼?
虎牢關是由晉人首建,鄭國加固的,雖然是鄭國境內數一數二的要塞,但守城的人也對來自地底的敵人毫無辦法。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那些野獸的尖哮喘息變得更加急促瘋狂!而且……
「地面在發燙……」被派到暗室里的兵卒像是掉到熱鍋上的螞蟻般跳了起來,他們腳底的石頭地基的縫隙在冒出白煙,慢慢地變得燙腳,無人再能在上面久留,他們連忙將此事通報子般。
敵軍在下面點火麼?然後呢?還能指望火焰把牆燒塌?這種想像太過可笑,子般不覺得有可能,但越是這樣,他愈加覺得詭異了,今天韓氏的作態讓他覺得非同一般,有什麼事情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悄然發生了。
「離開西北城角……」憑藉對於危險逼近的本能,子般下達了這個命令。
就在鄭人開始陸續從西北城角上撤下的時候,來自地底的熱浪已經開始滲上地表,烈焰已經燒得幾十步長的城牆也開始發燙,除了嗆人的煙霧外,士兵們還聞到了一股詭異的肉香,那些野獸的慘嚎倒是消失了……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膽戰心驚地面對著這一切,而就在子般走下牆垣的一瞬間,西北城角所在的地基,開始發出一陣顫抖……
就像站立已經的疲憊巨人般,整個西北部的牆垣都在震動發抖,仿佛是想將依然在上面的鄭人連同覆蓋了幾十年的灰塵、苔蘚全部抖落下來,你得扶著女牆才能站穩腳跟。
這種狀況持續了將近半刻,然後,角樓像是醉酒的壯漢一般開始搖搖晃晃,接下來竟然轟然倒地!四處飛濺的磚瓦和木樁砸死了十多人,而西北城角,也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向下陷落,坍塌了一個大口子!
子般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看著昨天還固若金湯的數丈高牆在他面前突然脆得跟紙糊的一樣,而在塌陷的牆垣之下,是一片可怕的火海,是那條韓氏挖開的隧道:肥彘被燒成焦炭的屍體,滋滋作響的滾燙油脂,還有一根根被燒斷的木樁……
「牆塌了!」與城內的愕然和絕望不同,城外則是一片連綿不絕的歡呼。
城外韓軍士卒已經等待了整整半個時辰,清晨的霜露沾滿他們的髮髻和鬍鬚,又從胄上滾落下來。
所有人都沒睡飽,無所事事地坐著等了這麼長時間,都有些懈怠和不滿,哈欠連天,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們可沒有趙軍那樣嚴格的軍紀。
「起來!都起來!」軍吏的鞭梢抽了過來,催促他們起身,就在這時候,他們目睹了奇蹟:他們正對的敵軍西北城角,轟然坍塌!連帶著倒塌的,還有數十步長的牆垣!
韓軍士卒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後被動地向前,戰鬥開始了,這一次,城內的膽小鬼們可沒法躲在堅牆後面向他們放箭扔石頭!
光靠人數優勢,這場成皋攻防戰已經沒有懸念了。
就在鼓聲響起,韓軍持兵器向缺了一個大口的成皋發動進攻的同時,魯班則陷入了一片追捧和讚美的聲音中。
什麼天縱奇才,匪夷所思,韓氏的將領和工匠們滿口溢美之詞,魯班卻笑而不語。
「只是一個簡單的攻城方法而已,不足奇也。」他這倒不是謙虛,而是事實。
自從臨漳學宮建立起來後,百工這個過去低賤卑微的群體,竟然也能在裡面占據一席之地,魯班則是他們的首領,在沒有任務的時候,他便呆在鄴城的工坊里,做各種實驗發明,把自己的奇思妙想變為事實,雖然其中大多數都以失敗告終,不過趙無恤又勉勵他了:「失敗乃成功之母。」
他們也經常去鄴城節堂中,與軍方的人討論如何攻城守城,有時候趙無恤也會過來旁聽,時不時提出幾個讓人拍案叫絕的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