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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虎當時卻大氣不敢出,他有點怕知瑤,他知道自己絕鬥不過此人,哪怕和魏駒聯手也是如此。
至於趙無恤之能,韓虎在晉國時得到的多是間接消息,這次來魯國,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
什麼叫權臣之威?
為何趙無恤會和他父親一樣,被人比喻成新的太陽?
論成就,別說其餘幾人,連知瑤也大不如趙無恤。
當卿子們還僅僅是世子時,他卻已經是卿了。
當卿子們還巴巴地等著繼承千乘家業時,趙無恤卻已經控制了一個千乘之國。
人比人,氣死人,所幸韓虎心胸比較寬廣,他只是為姐夫伯魯擔憂,自家那個好妒的姐姐得知此事後,一定會心中不平,責怪伯魯無能罷。
他很好地收斂起自己的情緒,笑著上前祝賀,而今日的儀式尚未結束,在加冕後,便是策命和封土了……
韓虎不僅好奇趙無恤會給自己找個什麼職務,也好奇他這次究竟能獲取多少實封的土地。
……
何謂「策命」?既以策書封官授爵。
周代官爵分九個等級。霸主侯伯為上公九命,大國之君七命,小國之君五命,公、侯、伯的卿三命,子男的卿二命。
正所謂「撫之以彝器,旌之以車服,明之以文章」,策命除了策書外,還有賜予的象徵之物,九命分別對應九種器物,代表不同的含義,後世稱之為「九錫」。
趙無恤作為魯侯之卿,享受的是三命之爵,可以受賜三錫。
趙無恤獲得的東西,一曰衣服,他穿戴上了袞冕之服,加上配套的赤舄一雙。
二曰車馬,指先前乘坐的金車大輅和兵車戎輅;玄牡二駟,即黃馬八匹。
能安民者賜衣服,其德可行者賜以車馬,這兩樣是必不可少的。所以韓虎的目光集中在用朱色魯縞蓋住的第三樣,究竟要挑什麼給,也是有講究的,與將擔任的職務息息相關。
韓虎心細如髮,他事先為趙無恤算了筆帳,魯國原本有三卿,大司徒季氏,大司馬叔孫氏,大司空孟氏。季氏與孟氏尚存,但叔孫州仇已死,叔孫的卿位究竟是繼是絕還是個問題。
「趙子泰若不想保留叔孫氏,就會直接上任為大司馬,若是他想延續叔孫,則會從小司寇升任為大司寇,成為魯國的第四個卿!」
段規則如此料定,這兩個職位各有側重,大司馬主征伐,大司寇主刑獄。
他在韓虎入魯宮時還悄悄對他預言到:「若為司馬,第三命應該賜宮矢,能征不義者賜之。若為司寇,第三命應該賜斧鉞,能誅有罪者賜之。」
而魯侯賜給趙無恤的最後一命,是一把彤弓,還有幾根紅羽黑杆的宮矢!
韓虎心道:「果然,趙無恤準備廢掉叔孫氏,自己來做大司馬。」
當結果揭示時,別人還在揣摩其中意味,韓虎便了解了更深層的意思,他由為段規這樣的聰明人能輔佐自己而感到驕傲。
「那些看起來如日中天的強卿,往往也是脆弱的,因為他們會樹立眾多敵人。韓氏卻永遠是謙謙君子,從不將人往死里得罪,所以趙氏有下宮之難,三卻死於堂上,欒氏被滅全族,最弱小的我們卻活著。虎,記住,與強者交好,同時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這便是弱者的生存之道!」
韓虎知道自己不如趙無恤,不如知瑤,他是弱者,但他相信祖父韓不信的話。他相信,有韓氏的百年基業,有段規這樣的人物輔佐自己,他便能守弱勝強,帶領韓氏笑到最後!
可當柳下季宣讀策命上的官號時,韓虎聽到的卻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官職。
「以趙卿為大將軍!賜彤弓宮矢,帥左右二軍及卿大夫私屬,奉君命征討不臣!」
韓虎又一次呆住了,大將軍?這是什麼鬼?
……
「這個趙子泰,他不按尋常步驟下棋啊……」朝會過後,韓虎回到了館舍,段規預測落空,揉著太陽穴苦惱不已。
趙無恤的卿位是個掌管軍務征伐的武職,但他沒有像大家以為的那樣升任大司寇,或者改當大司馬。而是取消大司馬之職,稱「大將軍」。
韓虎想了想道:「其實也在情理之中,以晉國為例,國君以卿統軍,故常稱卿為將軍。雖非正式官名,但我祖父,還有趙孟,一些場合也被稱為韓將軍、趙將軍。趙子泰將這一稱呼正式化,也不亦可乎,如此一來,以將軍之名掌魯國左、右二軍就名正言順了,從此以後,軍政大權集中於趙氏之手,我開始為周公、伯禽子孫的社稷擔心了。」
段規道:「反正叔孫氏是徹底沒了,叔孫州仇死後,叔孫竟找不出一個夠分量的人來繼承家業,他們在曲阜的府庫已經被趙子泰接管搬空,宮室也給圍了。看來趙子泰是下定決定要絕了叔孫,也不知道對季氏、孟氏,他會如何處置?」
他已經從失敗的預言裡緩過神來,舔了舔嘴唇道:「我倒是很期待趙子泰和他的謀士們會如何操持魯國之政,如何處置三桓舊族和諸位大夫。」
……
「主君虛歲十九就位列卿士……了不起,真是了不起,而這大將軍的名號,事先恐怕沒人想得到吧,他們更不清楚這其中的深意。」
和趙無恤年紀相仿的闞止在他退朝歸來後,便對今日盛況讚嘆不已。
趙無恤笑罵道:「這些奉承話便不必再說了,朝堂上不知道多少人想看我接下來的動作。吾等在馬上得魯國,卻不能在馬上治魯國,一切都得謹慎才行,但也不能謹慎過度,錯失了整合朝堂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