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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同明珠欣然答應,趙人君子便拿出了腰間的胡笳。
胡笳是北方部族特有的樂器,類似中原的笛、蕭,又略有不同。
那位「趙嘉」站在空同明珠跟前,吹奏起了一首中原的曲子……
「叔于田,巷無居人。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叔於狩,巷無飲酒。豈無飲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叔適野,巷無服馬。豈無服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整首曲子由胡笳吹出來,發音柔和、渾厚,音色圓潤、深沉,其中又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和自慚形穢,聽得一白一赤兩匹馬停止啃食牧草,聽得草地里的兔鼠呆立。
一曲吹奏完畢,雖然不太懂內涵,但空同明珠還是忍不住拊掌讚嘆。
當她詢問這曲子的來歷時,那青年用刻意壓低的嗓音說道:「此曲本是詩千篇中的一首,名為《叔于田》,說的是一個叫鄭國的城邦里,一位女子對她所愛之人的歌頌和欽慕……」
當「叔」這位貴族男子出來打獵時,女子原本平靜的生活被徹底打破了,他不但能騎能飲,而且勇武英俊,有美好的品德。總之,在她的心目中,「叔」是最傑出的男子,舉世無雙,無人能及,自此以後,在整個裡巷之中就再也沒有她看得上的人。
「我兄長喜歡為詩做注,他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都偷看過,在他的註裡,有兩句特別切合此詩的意思……」
仰起頭,青年尖俏的下巴顯得有些寂寥和無奈。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詞空同明珠雖然聽不懂,但總覺得很美,臉都發燒了,她以為,青年透露這首曲子的本意,是在暗示他已經知曉了自己對他的愛慕。
這青年不單出身高貴,相貌英俊,身體敏捷如豹,還能吹一手好胡笳,簡直是她夢寐以求的完美郎君!如何能不叫她心動?
此時此刻,空同明珠已經完全不關心什麼是滄海,什麼是巫山,更不關心他口中屢屢提到的「兄長」了,她眼裡只有這位男子。
或許是想要安慰一下他,她大著膽子拉住了青年的手,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青年也做出了回應,似笑非笑,輕觸她的頭髮,一邊用手撫弄她黝黑的髮絲,動作里有種溫暖的感覺,一種她在空同氏的父兄處絕對沒辦法找到的溫柔。
鬼迷心竅間,空同明珠竟將對這個青年的愛慕脫口而出。
他表情略顯驚訝,或許是為了試驗少女的話真不真實,也伸出手指撫她下巴,托起她的頭,讓她直視他的雙眼。
明珠一直覺得自己的眼眸很漂亮,像真正對面明珠一般,所以也不害羞,而是勇敢地回望他的雙眸。
兩人此時已經貼的很近,與她相比,青年明顯高出一大截,也更加強壯,當他像抱她下馬時一樣,攬著她的腰肢,將她拉向自己時,空同明珠根本無從反抗。
她也不想反抗。
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空同明珠的髮油味道混合在一起,她的呼吸變得灼熱,眼裡霧蒙蒙水潤潤,嘴唇微微張著,露出鮮嫩水潤的舌尖,清純夾雜著嫵媚。
這惹人憐愛的樣子讓青年也情難自禁地低頭含住她的唇瓣,輕輕觸碰摩擦,繼而溫柔地繞住她的舌尖,她則輕顫地承受他的愛意。
但草原姑娘畢竟是草原姑娘,整個過程里連眼睛都不閉,反而開始主動地回應著,觀察他的表情和反應,同時由手也微微抬起,用力地抓著他……
然而這一摸不要緊,觸手竟是軟綿綿的東西,嚇了空同明珠一大跳!
這觸感,空同明珠再熟悉不過了。氣氛有些尷尬,二人的唇舌頓時分開了,明珠斜眼仔細一瞧,青年脫了貂裘以後,胸脯處的確不對勁,本該平坦堅實,卻為何微微鼓起?
她雖然未經人事,但該知道的東西依然是知道的,草原上的姑娘就算沒見過人跟人配,牲畜的配種見得還少?一個激靈,手朝下移動,就要往青年下體摸去。
然而青年卻已經敏捷地抽身而退,一直退到三步之外,依然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
當不再被一見鍾情蒙住眼睛後,空同明珠看得分明,青年那一眸一笑,的確很像女人,而非男子。
「你……」空同明珠滿腹狐疑,她需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你是男是女?」
「我從未說過我是男子。」青年,或者說少女恬不知恥地笑著,一邊還摸著自己的嘴唇,似乎在回味剛才的親熱。
「你……大膽!你究竟是何人?」獲悉真相後,濃濃的愛意化為被欺騙玩弄的憤怒,空同明珠羞怒交加,指著那自稱「趙嘉」的女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趙嘉」也不裝了,她直接欠下腰,對著空同明珠行了一個中原女子特有的萬福禮,自我介紹道:「方才冒犯多有得罪,吾乃趙國護樓煩校尉,趙侯之妹,公女趙佳……」
……
與此同時,在趙人營帳里受到接待的空同氏族長,也從慌慌張張闖進來報信的兒子處,得知女兒騎著馬跟一個陌生趙人跑了。
「胡鬧,簡直是胡鬧!」他又驚又怒,這個女兒長得美麗,所以族長才對她另眼相待,如今更是將她視為換取趙國君主友誼的禮物,她怎麼敢這樣亂來!
族長很想親自騎著馬去抓住明珠,用鞭子狠狠抽打她,將她拴在馬尾的繩子上,用雙腳走回來,這對空同人來說,是極具羞辱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