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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主君,主君在前進!」
不知為何,他們突然心安了,突然熱血沖頭了,一個人告訴十個人,十個人告訴百人,百人告之千人,最終萬人俱知。
「主君的戰車,在朝前陣衝鋒,吾等要護翼住他!」
趙無恤統帥的數千武卒廝殺之餘,最先大呼趙鞅之令:「向前,主君的戰車在向前!主君的大旗在向前!」
喊出這句話後,目光隨著趙鞅的戰車和大旗移動,趙無恤真的心潮澎湃了。趙鞅這位強卿啊,叫人頭疼之餘,更多的是愛戴和敬仰,他的個性是如此的桀驁不馴,他的心志堅如磐石,他的意念能率領趙氏,摧折大風!
這恰恰是自己需要學習的東西。
他心中想道:「沒錯的,只是區區一場風而已,怎能扭轉勝負?趙氏之命,由我父子,不由龜筮,亦不由天!」
無恤效仿趙鞅,拔出干將劍,直指前方,怒吼道:「向前!赳赳武夫!」
「向前!主君腹心!」
片刻後,趙韓聯軍萬人同聲大呼,士氣重新振奮,一下就壓倒了戰場上的刀劍碰撞聲,喊殺聲,乃至於范、中行兵卒的吶喊聲!甚至壓倒了依舊朝他們疾吹不已的大風!
「向前,趙氏干城!」
第655章 大風(12)
「全軍出擊!五陣徒卒從正面擊敵,畏縮不進者,斬!」
趙鞅的戰車在陣後穿行,他舞動雙臂不斷擂響戰鼓,鼓聲轟隆,他要讓前陣的兵卒們聽到它,並受其鼓舞,這是反攻的信號。
趙無恤的武卒早已越過中軍,增援前邊的部隊,從正面迎戰范、中行的兵卒,騎兵也收到了旗號,趙鞅指示他們從側翼進擊。
這些趙氏輕騎在擊潰敵軍一翼的車兵後,奉趙鞅、趙無恤之令,沒有繼續發動進攻,而是轉回後陣下馬休憩,好節省體力和馬力。趙氏父子之所以最先沒有動用騎兵衝鋒,目的是為了調出二卿後陣的那數千兵卒。如果上來就用騎兵衝鋒,可能有機會提前擊垮敵軍,但騎兵也會損失較重。
二卿若保留了後備力量,在失利後卻定會退回營中龜縮,這樣就還得再進攻敵軍的營壘,不如一舉在戰場上將之殲滅。
誰料途中忽起大風,本待用來收割勝利的騎兵,此時卻成了穩定局面,發起反擊的關鍵!是到了他們全力出擊的時候了。
趙無恤躍馬揮劍,率部在前督戰,數千武卒的生力軍投入戰場中,遏制住趙軍遭遇大風敗退的局面。近千騎兵分為兩部,從側面進擊,一下就突入到了措不及防的范氏側翼陣中。兩面使力,還在戰鬥的韓虎部、趙伊部、陽虎部、魯國右軍面臨的壓力頓時減輕。
這下,就輪到范、中行二卿再度發愁了……
看著趙軍將逆風的局面一點點扳回,中行寅開始慌了。
他喃喃說道:「趙氏父子竟能在神助的大風下也能發起反攻,他們……」
他們還是人麼?
他猛地回頭問道:「高先生,如今數千後備都頂上去了,就算有大風助陣,仍不能擊退敵軍,吾等已經無兵可用,該怎麼辦?」
高強也幽幽地看著士氣大漲的趙軍,騎兵開始獵己方兩翼,開始從側面慢慢吞噬范、中行陣線,如此下去,戰敗是必然的,也許是一個時辰,或者二個時辰後的事情,至多能撐到天黑。
他盯著衝鋒到陣後,大旗飄揚的趙鞅戰車,咬牙說道:「非也,主君別忘了,中行氏還有一支奇兵沒用!」
高強指向中行寅中軍背後,那支自進入戰場後就沉默不嚴,靜靜坐在地上的蒼頭兵卒。
這些人是柏人死士,是中行穆子傳下的精銳,以青巾裹頭,共約有五百人,乃是中行氏從領地的數萬丁壯里精選出來的,世代受中行氏之恩,日夜演練五陣,悉為勇士,人人悍不畏死。
中行寅面露猶豫:「但他們是留在中軍保護我的親衛……」
「他們留在這也只是坐觀成敗,讓彼輩上陣,或許有勝利的機會!」
高強指著為了鼓舞士氣,越來越突前的趙鞅道:「趙軍的士氣繫於趙孟一人,若能以五百勁卒直逼他的車駕,斬將奪旗,則敵軍必潰!老朽不才,也是持過戈矛的,請主君讓我帶著蒼頭們沖一衝!」
……
兩軍從晨霧朦朧時便開始交戰,不知不覺,時間已近巳時。
前線的戰場上,到處是劍盾碰撞的聲音,到處是慘叫和吶喊。長達數里的戰線上,要麼是步卒們在奮戰,要麼是車騎在相互追殺。這根本不是《司馬法》里尚溫文爾雅的貴族戰爭,而像是純粹的相互屠殺。
爭城以戰,殺人盈城,爭野以戰,殺人盈野的戰國時代,已經在晉國內部悄然到來!
傷亡在增多,趙氏兵卒已經全部投入戰場,原野上處處是屍體、傷者和揮動戈矛血戰的兵卒,他們的熱血浸透大地,讓窪地成了血池,一些地方幾乎能飄起盾櫓。不但只有前部在廝殺,隨著戰局的發展,趙兵攻入了范、中行軍的陣中,敵軍也進入了趙軍薄弱部位,陣線變得犬牙交錯起來。
趙無恤為人謹慎,十分惜身,他沒有親冒矢石,而是在武卒方陣後觀察著戰場。不時下達軍令調整局部的戰況,不斷調人去占據上風的位置爭取更大戰果。
照這樣下去,勝利絕對是屬於趙氏的。
不過他的眼睛也在瞥向趙鞅,晉國的中軍佐現在位於韓虎部背後,他在激勵韓氏那些意志薄弱的兵卒頂住壓力,同時監督已經被擊潰的趙羅部重整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