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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北的獸醫曾告訴他,比起鷹梟甚至人眼而言,馬的視力不算很好。因為馬眼位於頭部兩側,雖然能很警覺地發現左右動靜,卻不擅長判斷前後距離,在跳躍壕溝或跨越障礙常會畏首畏尾,出現懼跳的現象,若在戰場上,馬兒就會在面對敵陣時「臨陣脫逃」。因此,代北騎兵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幫助坐騎判斷距離,讓它們戰勝恐懼,只有做到這一點的馬兒,才是一匹合格的戰馬。
除此之外,馬匹善於捕捉移動的靶子,但對周邊靜態東西如蛇、兔、埋伏的人等常常發現不了。這些東西突然出現時,經常會驚嚇到馬匹,牧馬炸群、役馬驚車和乘馬失控,甚至造成騎手傷亡,其中以公馬尤甚,所以不少戰馬都得先騸過。
這種情況在地況複雜和夜間行動時更加明顯,騎手要不斷地用聲音的肢體語言予以撫慰才行。
不過有短必有長,馬匹在夜間的夜視能力卻比人要強,在漆黑的夜晚能清楚地辨別道路和周邊環境。對於這種原因,臨漳學宮的人有爭論,有人說是因為馬在足膝上有「夜眼」,有人說是因為馬兒眼睛裡有一層能見到微弱光芒的膜,更有甚者說馬兒晚上不是看,而是靠聽覺行動……
總之,正因為如此騎兵才能夜行,只可惜這種情況只有在弱光情況下才行,強光對馬是一種刺激,經常引起馬的不安。一旦對面打著密集的火把靠近,馬兒又要開始驚慌失措了,這也是為什麼騎兵儘量避免夜戰的緣故……
秦人舉火的數量有點多,一時間,趙氏馬匹們響鼻不斷,四蹄不安地挪動,這是它們畏懼的表現,這時候操縱馬匹上前迎戰,只怕要折了跟頭。
「怎麼辦?」郵成的經驗沒有虞喜豐富,眼看秦人不要命地蜂擁而出,他連忙來問這位前輩。
「勿慌。」虞喜當機立斷,下令道:「讓戎狄騎兵繼續在周邊遊走,朝秦人射擊,上郡騎兵後退百步駐馬待命,代郡騎下馬……」
他掃視代北騎從們,大聲說道:「吾等,結陣步戰!」
……
子順剛成年就做了國君的御戎,所以也是各知馬脾性的,這才敢帶著大半秦軍出迎與敵決戰。
秦國也有騎兵,其主要特點是快速機動,有著強大而猛烈的突擊力,尤其利於平原曠野和一般山地、丘陵機動作戰。在進行迂迴、奇襲、斷其後路、襲擾敵人後方之類的行動時,常常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功效。但是騎兵作戰不適於險隘水澤之地,不利於攻城奪塞。這是它的弱點,若在弱點上再加上夜戰一條,就更加不利了。
在他看來,趙氏想要趨利避害,避免白天攻營被秦人重創,但在夜間,只要自己鼓起勇氣貼近過去,趙騎也要束手無策了,他們反倒是自己給自己下了套。
夜戰就是混戰,混戰里,兵種單一的騎兵是討不到好處的。
然而等他們越過被趙騎填平的壕溝,朝前一看時卻完全愣住了。
不知何時,前方竟然多出了一支兩三千人的步兵方陣,結結實實地攔在面前……
是代北騎兵,他們隨機應變,果斷下了馬,結陣禦敵。
秦人既已鼓起勇氣出營地,此時若要回頭,一定會士氣大跌,何況周圍昏暗的夜色里還有數不清的游騎在來回穿梭,尋找機會朝秦人陣中放箭,既然下定決定,就要速戰速決!
「沖!下馬的騎兵沒什麼可怕的!」子順知道不能等了,他命令出營的秦兵一股腦衝殺過去,然而趙騎雖然下了馬,卻不能因此小看他們的戰鬥力。
「或臂團牌,下馬步射。一步中鏑,則兩旁必潰,潰則必亂,從亂疾入。」下馬步射擾亂敵人再上馬衝擊,這本來就是趙氏騎兵的既定戰術之一,臨時做下馬騎兵,對於他們而言只是家常便飯。
所以當秦人衝殺過來後,沒有如預想中的占到便宜,而是撞到了一隻刺蝟上。
千餘弓騎兵雙腿站立,張開騎弓瞄準明火執仗的秦人,他們成了步射的弓手,雖然騎弓威力不如步弓,但射速也要快一些,衝出來的數千秦人立刻遭遇了密集的射殺。
突騎的一丈騎矛變成了放平的長矛,他們就成了長矛兵,雖然沒有衝鋒時的可怕衝擊力,但站著不動,不斷進行長矛刺殺,也是他們的訓練項目之一。
其餘一千人持環首刀,左臂上有團牌,頓時成了刀牌兵,團牌是硬藤做的,可以抵擋敵人的武器,環首刀則是鑌鐵打造,秦人的青銅武器根本不能與之相敵,甲冑也被輕易劃開,雖然沖的兇猛,卻是白白喪了性命。
就這樣,由於裝備上的巨大優勢,整整一刻鐘過去了,一鼓作氣的秦人卻沒有衝動趙騎們臨時組成的步陣,反倒是己方在戎狄游騎的射擊下亂了陣腳,露出了諸多破綻。秦人散而自斗,遇到堅陣也很難突破。
就在這時,在邊上旁觀已久的上郡騎兵開動了!
小將郵成在對虞喜的應變能力佩服之餘,卻也生出了一股豪氣,定不能讓他專美於前!
上郡騎兵雖然組建較晚,但也有一定基礎,遇敵陣堅時,以下馬的弓手和游騎射擊讓敵人陣型混亂,再以步陣後養精蓄銳的騎兵一口氣衝殺進去,若是一衝不動,則前隊橫過,後隊再沖,一時間,秦人的陣型潰散了,甚至連逃回營地都來不及。
子順極其冒險的出營迎戰,最終以失敗告終,就算秦兵被包圍,他也不敢再派人出去救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