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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弟一定會守好趙氏宗廟,守好伯父和家眷。」
他又微微抬頭:「周室雖沒威脅,可鄭國卻不一樣,不知那邊處理得如何了?」
「正要將此事告訴你。」
趙無恤揚了揚手裡的書信,「子貢已經說服鄭國,這是他敘述的過程,其精彩程度,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好一個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若是鄭國執政,見了如此切合鄭國的策略,也會心動。」
趙廣德接過書信讀了幾段,便慨嘆不已了。
「子貢的言辭真是了得,居然能將狡詐的鄭人騙得團團轉,每句話看上去都是在替鄭國人著想。」
無恤頷首道:「最初遇到子貢時,我見他不單擅長貨殖,且能言善辯,便從魏氏處將魏相寫的《絕秦書》尋來,抄了副本贈予,希望他能早日實現行人之志。誰想今時今日,他的辯才更勝過絕秦書數倍,自說自話與說服敵人,難度可不是一個級別的。」
「堂兄有識人之明,子貢也有國士之忠!既然子貢成功讓七穆調頭,鄭國暫時不會全力東進,而與趙氏親善的士蔑大夫也能背靠鄭人,在陰地立足,真是一石二鳥之計!」
不,是三鳥,甚至是四鳥!趙無恤暗暗想道,這塊地方,是歷史上韓氏三家分晉後瓜分到的,韓虎收戎人為編戶齊民,在此建立了宜陽,新城等人口數萬戶的大城池。並以此為據點,東進滅鄭,造就了七雄之一的勁韓基業,也打破了三晉一強二弱的平衡,大家最後林鳥各自飛。到了戰國後期,更依靠這塊地盤向南前進,把楚國的宛地吞了。
然而如今鄭國先一步西進,勢必會造成一系列連鎖反應,韓氏未來崛起的機遇,很可能就這樣成泡影了。
在堵死隊友單幹可能性方面,趙無恤也是不遺餘力的……不過就連韓虎自己,恐怕都意識不到這其中的深意,別人就更覺察不了,比如趙廣德就在興奮地覺得,趙氏的南線徹底安穩,可以高枕無憂了。
「不,還不算安穩。」
趙無恤提醒他說:「其一,知氏若一咬牙,選擇承認事實,放棄蠻氏和伊洛的利益,鄭人便能迅速攻略完西面,再掉頭與吾等為難,這是短期的考慮。」
「其二,雖然如今蠻氏、伊洛是扔到鄭國背後的骨頭,可其實這骨頭上,卻有不少好肉。一如子貢所言,兩地在嵩、華之間,地勢險要,向南出三鴉關,則可拊楚國宛、葉之背;北望伊闕,則臨成周心腹;西指崤函,則秦、虢之勢動;東顧潁川,而鄭、許腹地盡在眼前。這就是所謂的棋劫之勢,自古用兵者所必爭也。」
「得到這裡,再穩定下來作為後方,鄭國便能擴展一半疆域,並包成周,挾天子,搞不好還真能重新強大起來。十幾二十年後,趙氏在中原又多一個強敵,這是長期的考慮,也是我不樂意看到的。所以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輕易得手!」
「那堂兄打算怎麼做?是派人去阻撓,破壞麼?」
無恤道:「趙氏未來一年的注意力在柏人和衛國上,沒有多餘的人手投到肢節上去。不過卻可以找別人替我們阻擋鄭人……子貢的使命尚未完成,接下來,我還要派他去一處地方!」
「去哪?」
趙廣德豎起了耳朵,雖說子貢口才了得,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可歸根結底,還是堂兄的外交戰略了得。就像對弈一樣,他在棋盤上看似隨意落下的閒子,卻成了關鍵的殺招,不知接下來,又會在哪裡出手呢?
第704章 葉公子高
無恤卻先不答,而是話音一轉:「堂弟,你可有特別想結交的人。」
趙廣德愣了一下:「非要說有的話,韓虎子算一個,銅鞮大夫算一個,身在魯國的張子也算一個。」
「真是巧了,放眼天下,我想交遊的人也有三位。」
「不知是哪三位值得堂兄一交?」
無恤道:「其一,是曾管著成周守藏室的老聃,此人修道德,其學以自隱無名為務,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倒是很想與他作而論道,聽他談吐天地大道。」
「其二,是宋國的隱士辛文子,亦稱計然,此人大智若愚,知斗則修備,時用則知物,是位不世出的大才。在宋國時,他自稱漁父,與我有一面之緣分,但或許是我德薄,他終究不肯袒露身份投入我麾下,真是可惜,也不知能否再見。」
「其三,就是為楚王鎮守宛、葉的葉公子高了(楚國封君皆稱公),他名為沈諸梁,是英勇戰死的司馬沈尹戌之子,年輕有為,在葉地治水開田,修武備,頗具治績。假以時日,等楚令尹子西,司馬子期告老了,他或許又是一位堪比子文、孫叔敖的令尹!」
趙廣德道:「這三位的確是大才,不過前兩位似乎都不知所蹤,兄長如今能接洽上的,恐怕只有楚國葉公了。」
「然,我對這位葉公可沒少關注,所以知道他雖然頗有政績,在楚國聲名斐然,但一直以來心裡都有三根刺,動之則痛,觸之則怒。」
「不知是哪三痛?」
「一是其父沈尹戌為了阻擋吳軍入郢,戰死於雍澨,死時身首分離,所以葉公與吳人有殺父之仇。二是吳師入郢時,周室的劉公單公派刺客,去將避居於宛地的王子朝刺殺了,對於駐守宛地的葉公子高而言,這是奇恥大辱。三是七年前,鄭國游速乘著楚國國破力衰,葉公去勤王驅逐吳軍之際,竟帥五千兵卒奇襲五百里,把方城邊上的楚國內諸侯許國給滅了,這相當於在葉公的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