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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恤只見自己的御者一頭扎進了殘缺四肢的屍體堆里,便一動不動了。
他心中百味雜陳,臉龐在抽搐,嗓子好像被什麼堵住。但機不可失,趙無恤的這些情緒只化作了一聲怒吼:「二三子,前驅!」
趙無恤揮動著二尺劍,在田賁、成摶的扈從下,帶領僅存的三四名徒卒,邁步前行。
殿後的虞喜等單騎,他們的馬匹,在駟馬犧牲性命時,竟感同身受,也齊齊哀鳴。
現在,輕騎士們也聽到了趙無恤的呼喚,朝著越來越近的披甲戎盜,射出了最後幾支箭後,也迅速開始轉移。
期間,還有兩名輕騎士在對視一眼後,有樣學樣,驅使著馬匹朝後衝鋒,期望阻擋戎盜幾息時間。虞喜阻止不及,只能含著淚看他們赴死,但單騎力薄,多半是一命換一命、兩命,並沒能使追兵滯後。
而剩下的數騎,則圍攏在趙無恤身邊,如同雁行,希望通過王孫期和駟馬用血肉撞開的道路,回到成鄉!
……
少年豫長站在高處,長嘆息了一聲。
方才,他目睹了鄉卒們瘋狂的反撲,還有那御者駕馭駟馬衝撞戈矛人牆的壯舉。
敵人如此勇毅,這讓他震驚之餘,也感覺到如噎在喉。
「壯哉!想必,他們的君子,是以國士相待的吧,否則,為何會以死相報之,而尤不後悔?」
豫讓自問,若是為范氏君子,他做不到這種程度,因為他只得到了「眾人」的待遇,以眾人的心思報之即可。
在內心深處,豫讓有種故意讓眼前這些君臣安然通過的想法。只要他不出言干涉,以這些群盜的能耐,是萬萬抵擋不住的。
但,豫讓卻又不能這麼做,因為他早在年幼學劍時,就給自己立下了「不懷二心以事其君」的準則。
無論如何,他現在都是范氏家臣,需要為主君的目標,盡上自己的一份力。
趙無恤是范氏君子的敵人,所以,無論他是仁義高尚,還是膽怯惡毒,都是他豫讓的敵人!
第203章 將翱將翔
在趙無恤的帶領下,眾人齊齊向前,但還是需要留著一半的人手防備身後來敵。
田賁、成摶、虞喜等人,在王孫期駕馭著駟馬赴死後,他們心中也帶上了一種悲憤的情緒。
方才,駟馬已經撞破了二三十人組成的人牆,現如今那些殘餘的群盜驚懼,四散奔逃。
所以趙無恤他們得以順利地前進了許多步,當然,也有十多人下意識地進行抵抗。
「狹路相逢,勇者勝!」
趙無恤也不再躲在眾人身後,時間緊迫,身後來敵速度很快,他此時必須作為眾人之膽。場面混亂,眾人來不及整合隊列,只能各自為戰,於是他便在大聲呼喊後,也持劍正面迎上。
他正對面那盜寇似乎年歲較大,頗為老練,已經有了防備。看到無恤持劍衝來,便咽了咽口水,將手中長戈一擺,迎著衝上。
八尺之戈長於二尺劍,怎麼也是占著大便宜。
兩人就要交錯,趙無恤卻直接變換了方向,彎腰伏低,手中長劍不去捅其胸口,而是在敵人大腿上巧妙地劃了一下。少虡鋒利,那人腿上的肌腱頓時被割斷,他痛叫一聲後單膝跪倒在地。
而趙無恤則乘機將劍揚起,從側面刺進了他的脖頸,頓時鮮血迸濺,沒算錯的話,這已經是今夜他殺的第六個人!
身邊又折損了一兩人後,散亂的盜寇已經被肅清了。
而對面還能控制住自個腿腳的盜寇,只剩下不到三十人,正步步後退,看向趙無恤他們的眼神,都像是見了鬼一般。
他們正像無頭蒼蠅般,不知道是攔是逃時,卻聽到一個少年稚嫩的聲音呼喊道:「諸位勿慌!他們已經乏力了,只要拿下這幾人,便可以換取大批錢帛粟米,汝等在山中挨餓受凍的妻兒婦孺,都能過上衣文繡,食有肉的日子!若是不幸身死,汝等妻子,自有人養之!」
在豫讓的言語誘惑下,眾人面面相覷,他們瞧著幾十步開外,已經能看清臉上輪廓的同伴,心裡一個激靈。
對啊,很快就能和對面的群盜合圍了,以十敵一,自己為何要跑?
話雖如此,他們卻再也不敢再上前去和趙無恤等人對抗。
豫讓又喊道:「無需交戰,吾等只需要和剛才一樣站定不退,阻攔片刻就行!聚攏起來,將路擋住!」
「二三子,就在此搏一搏性命,搏一搏富貴罷!」能進山里當盜寇的,都是一些失去了希望的亡命之徒,就有人咬著牙跟著豫讓呼喊起鬨。
在心中貪慾的慫恿下,加上首領的耳提面命,還有利劍逼迫下,殘餘的群盜開始被重新糾合起來,再次舉著戈矛,戰慄著相互靠攏,將路擋得嚴嚴實實。
所以當成摶看見面前那堵新的人牆時,心中頓生一絲絕望。
的確,眾人已經乏力,恐怕,是沖不開了。
趙無恤拄著沾滿鮮血的少虡劍,立於前排,氣喘吁吁。他身後是渾身是傷的田賁等鄉卒,以及只剩一半的輕騎士。他們正躍躍欲試,向趙無恤請命,想效仿王孫期,用自殺式的人馬衝撞破開這道最後的阻礙。
但,趙無恤心裡清楚,距離不夠了,方才王孫期至少有二十多步的衝鋒距離來加速,所以才能起到那種效果。現如今,前後被逼得更加狹窄,只有十步不到,衝過去,也只是一場混戰,根本來不及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