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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心有不甘,但齊侯還是放棄了與趙無恤倉促決戰的想法,伍子胥說的有道理,衛國那邊等著自己的或許只是一個陷阱。衛侯困獸猶鬥,趙氏縱然有攻城利器,但想要奪取帝丘也要花費不少時間。
「再發一封信,讓陳恆渡河後不要急著去打什麼邯鄲,若趙無恤回師則好,若他不回,陳恆也得給寡人回來,到衛國與趙軍對峙,讓他們不能安心攻帝丘!」
鮑牧一愣,還是垂首稱諾,不過他不覺得陳氏會乖乖聽話。
說了一會話,剛精神起來一點的齊侯又開始覺得累了,喉嚨有點癢,就又服用了一粒丹丸,才繼續說道:「隨後讓晏圉防禦好西面,等國夏將兵力集中在西魯,先切斷他們與趙軍的聯繫,然後突入曲阜,讓魯國易主!」
他目視鮑牧:「魯國內部的卿大夫們是如何回復的?」
鮑牧負責齊國的外交,過去大半年裡,他一直在滲透魯國的貴族們,想要引他們為齊國奧援。
他笑道:「君上放心,已頗有成效!只等齊軍攻下西魯後,魯國內部對趙無恤早已不滿的卿大夫們便能發難了,裡應外合之下,君上必能讓魯侯和三桓復位!」
……
「我季氏的祖先成季還在母胎中時,魯桓公讓太史來占卜,得卜辭曰:將生男,其名為友,位次在魯君之右,乃公室輔佐,季氏若亡,則魯國不昌!」
暗室內,身穿卿士朝服的季孫肥看著聚在周圍的眾人,其中有他的叔叔季魴侯,還有一些與季氏親善的大夫,都目光忐忑地看著他。
必須讓他們下定決心!季孫肥又重重地講這個故事的重點重複了一遍:「季氏若亡,則魯國不昌!這是預言,也是我季氏一族的使命。」
話語剛硬,可說出來卻沒什麼底氣……
距離趙無恤控制魯國,已經快滿三年了,這三年裡,魯國的朝堂格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三桓失勢,叔孫氏直接滅亡,孟氏家主逃亡,新家主孟孫說只滿足於留守一縣之地。季氏也很慘,曾經的魯國執政季孫斯被趙無恤派人逼死,季孫肥雖然繼承了父親的卿位,可實際上只是個空有名義,實權和封地卻被剝奪一空的傀儡。
若問在魯國誰對趙大將軍最為痛恨,自然是懷揣殺父之仇的季孫肥了。
過去三年裡,他看著趙氏建立幕府,劃定縣制,遷走西部大夫,威服泗上諸侯。當趙無恤在魯國的權勢達到鼎盛時,無人能擋,連齊國都只能避其鋒芒,季孫肥自然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念頭,只能匍匐在氣焰之下瑟瑟發抖,咬著牙活下去,等待時機來臨……
「汝等要好好活著,趙無恤今日得志,但他一個晉國人,是不可能在魯國紮根的!等到一開春,他的敵人們,孟氏、公山不狃、齊國、衛國、鄭國、晉國諸卿都會對他發難,他遲早要走向滅亡。活著,忍著,等到那一天到來為止!替我見證這一切!替我在他身上踩一萬腳!」
去年趙無恤歸晉完婚,卻引發了晉卿的內戰,季孫肥等待已久的時機終於來臨了!
為了贏得戰爭,趙無恤將魯國的兵卒調了大半西去,結果那邊的戰爭竟經年累月。幕府的統治本就是隨著軍隊一起空降到各地的,如今兵力大減,對地方的控制便開始收縮,除了趙無恤根基最穩的西魯外,就算很能幹的縣吏,也不得不藉助地方豪長和貴族才能進行有效統治。
這種慣性,是剛推行兩年的縣制和什伍制很難阻擋的,如此一來,幕府對大夫們的約束自然就減弱了。
所以一時間,被打壓了三年的魯國舊貴族開始重新抬頭,一股對趙氏幕府怨聲載道的暗流開始逐漸形成。失勢的大夫,被剝奪權力的貴族,對晉人統治魯國不滿的保守公族紛紛聚集到一起,他們找到的領頭人,自然是季氏和孟氏了。
季孫肥一直表現得很老實,可暗地裡卻利用季氏的威望和與魯國舊貴族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廣泛招攬黨羽,圖謀不軌。今日便是藉口為妹妹季姬過生辰,邀請了一批親黨前來,外庭吹吹打打,喜氣洋洋,內堂卻開了暗室,商議反趙之事。
他說道:「我新近得到消息,說齊軍已經攻克范、高魚,兵臨鄆城了!」
此言一出,屋子裡的眾人一片譁然,紛紛面露喜色。「鄆城是趙無恤的老巢,也是聯絡曲阜的樞紐,那處若失,魯國便脫離他的監視了!」
也有人追問:「齊國那邊可派人來聯繫過?」
季魴侯站起來道:「不瞞諸位,宗主被張孟談看得很嚴,無法與齊人接觸,齊國鮑子暗中派來的使者,都是直接找我的。」
他吸了口氣,大聲說道:「齊侯說,他願意為魯國驅逐趙氏,恢復國君和季氏的統治。」
「不錯,趙氏不但是齊國的敵人,也是吾等的敵人!」
季孫肥朝叔叔點了點頭,繼續為眾人鼓勁道:「齊軍再過不久就能攻到曲阜,如今趙氏兵卒抽調一空,或在泰山,或在西魯,或在東魯,守衛各處關隘,曲阜僅剩下一師之眾!這正是吾等發難的好機會啊!」
三年前他父親被逼死的那一夜,季孫肥差點就帶著家兵拼死一搏,一了百了。只因父親有遺言,要他護好妹妹季姬,要他為宗族著想。如今他忍了幾年,終於等到復仇之日了。
「等到齊軍逼近曲阜時,諸位召集家兵聽我指揮,先裹挾其他大夫發動政變,襲擊魯宮,搶出國君。隨後再號令城內國人,打開城門迎接齊軍,驅逐趙氏的僚吏和武卒!還魯國一片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