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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子悵然若失,本以為利用舊情誼,趙無恤會善意待她,如今卻要硬生生從她手裡奪走財權?
你果然變了,當真要將我身上防身的武器卸得一乾二淨不成?
樂溷和皇瑗也附議,他們每到要用錢帛時就得差人找南子討好,實在是有些不耐。
南子一時間心灰意冷,只能聽之任之,卻又聽趙無恤說道:「還望公女勿怪,宋國百廢待興,一切都得有規矩,此番從內府挪用的錢帛,待來年稅賦收上後自當歸還。我聽聞宋國內府職官有許多空缺,即便公孫糾繼位,他年紀小小也無法控制局面,未免受人欺瞞,我的想法是,不如讓公女繼續掌管內府,二位卿士以為如何?」
樂溷倒是知道自己能耐不足,能打贏這場內戰全靠妹夫,所以便附和道:「理應如此!」
見他答應了,皇瑗獨木難支,也只能同意,心裡覺得怪怪的,怎麼感覺趙無恤這個外人反倒像是宋國真正的執政?
趙無恤補充道:「最好再擬定一個條陳,讓此事合乎禮法。」
樂溷和皇瑗以為然,南子也一下恍然大悟,趙無恤雖然從她手裡取了一半錢帛,卻順便將她遮遮掩掩控制內府的勾當公開化,合法化了!
只要把公室收支和官府分開,南子這個做姐姐的為小堂弟管管財務,這說出去多理直氣壯啊!
她一下子不知該說什麼好,如此看來,趙無恤已經夠留情面了,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要哽咽,問道:「趙小司寇莫不是想用財帛賄賂夫差?」
皇瑗很是憂鬱:「早在前日,我便讓人帶著禮物去犒軍,夫差卻不接受,將禮物統統扔了,將使者斷髮紋面趕了回來,非得吾等開門賠罪才行。」
趙無恤道:「夫差眼高於頂,一般的財帛只怕不能讓他動心,更何況向氏二卿為了靠他入城,肯定會在旁慫恿,所以必須是尊禮、重禮才行。」
皇瑗和樂溷對視了一眼:「那便只有獻上五牢之禮了……」
春秋之時,以牛、羊、豕各一為一牢,這就是這時代最高規格的禮物了。
面對不同的賓客,徵牢的規格不盡相同:正所謂「饔餼七牢,侯伯之禮」,諸侯用七牢。五牢,則是卿之禮,三牢,大夫之禮。夫差作為吳國太子,理應比諸侯低一級,受五牢之禮是比較合適的。
「五牢?」趙無恤笑笑不說話。
「那用諸侯之禮的七牢?」皇瑗又試探著問道。
「大司寇當夫差是什麼人,乞丐?」
「吳國人的胃口的確很大……」樂溷掰著指頭算了會,咬了咬牙道:「那就用天子之禮的九牢!這下夫差該滿意了罷!」
皇瑗提醒他道:「這太過於僭越了……」倒不是捨不得那幾十頭豬牛羊,而是皇瑗骨子裡比較恪守禮法。
趙無恤不屑地說道:「就算僭越了,周天子也不會派人來責問,還是將吳國人打發了要緊,不過九牢仍嫌不夠!」
皇瑗和樂溷愕然,不過他們哪裡有趙無恤了解夫差啊。
最後還是南子拍了板:「那就用超過天子規格的十牢,何如?」
趙無恤還是搖頭:「還是不夠,魯國饗晉國之卿曾用上了十牢,夫差心比天高,必須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規格才能滿足他的虛榮,才能將他打發走。」
偏殿內三人有些發怔,齊聲問道:「那要多少才夠?」
趙無恤笑道:「起碼得九十九牢!」
……
「你沒有弄錯?商丘內送來了九十九牢的徵禮!?」
向巢瞪大了眼睛,看著來報訊的弟弟向魋。
「沒有錯,這是禮單的副本,請大兄過目……」向魋滿頭大汗,將一塊寫滿小字的上好絹帛遞給哥哥,他方才也是被上面的內容震驚了。
向巢接過一看,上面滿是溢美之詞,夸夫差英明神武,夸吳國是患難友邦,誇他為宋國叛黨平定立了大功,但如今宋國新遭變亂,城內一團糟,開門迎客招待不周恐怕讓太子你笑話,不如去鴻口紮營幾日,待商丘稍穩後再來不遲。全文文采飛揚,看得出是用了心遣詞造句的,也不知道是讓哪個機靈的筆吏寫的……
這些廢話之後便是各式禮物了,珍玩之類的倒也不算貴重,但末尾的「徵牢九十九」則讓向巢冷汗直冒。
「瘋了,商丘里的主事之人真是瘋了,居然干出這種事情來……」
對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九十九牢!?亘古未聞啊!
向巢將那絹帛狠狠揉成一團扔到一邊,好讓自己的心情冷靜一下,隨即追問弟弟道:「吳國太子什麼反應?」
第532章 深夜訪客
自家事自家清楚,宋公已死的消息昨日剛從城內傳出,讓向巢越發焦慮。
向氏在內戰里已經實力大損,若不能立刻進入商丘,參與瓜分宋國朝堂的群鴉盛宴,必然會被樂氏、皇氏兩家把膏腴的職位霸占殆盡,到那時,向氏在中樞就徹底邊緣化了!
所以必須勸夫差留在商丘城外,哪怕沒辦法立即入城,也要拖著不讓唯一的新君人選公孫糾進去,只要君位空懸,就還有生變的希望,否則一切都晚了。
所幸夫差比向巢預料中的還要蠻橫霸道,原本按照中原的規矩,遇上國君之喪,即便是交戰的兩國也要立即停戰以示哀悼。夫差倒好,對此視若未聞,直接堵在人都城門口了,畢竟吳國人一直有乘喪伐吊的惡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