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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以雷霆手段將那些有親趙傾向的邯鄲父兄昆弟殺光,穩定了邯鄲的民心動搖,然後以「舅父」的身份,將邯鄲稷那未滿十歲的幼弟過繼給自家妹妹,又立為新宗主。最後,按照高強的建議留一師中行兵幫邯鄲家宰涉賓穩住局面,自己則繼續帥一萬大軍急速南下。
中行大軍遮天蔽日,戎狄徒卒又一向以腳力見長,所以行進速度很快。他們過洹水,渡淇水,到四月下旬時,大軍已至朝歌北郊。朝歌司馬劉香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將中行伯盼來了,一時大喜,親自出城相迎。
然而中行寅一見到劉香,就氣不打一處來,當眾甩了他一鞭子,大罵道:「庸臣!竟喪二主於陣中,自己卻苟命而逃,你說,你該當何罪!」
……
「外臣死罪!只等主君歸來,再將我戮殺於宗廟,但在死前,還是要聊盡職責,我畢竟是范氏小宗,同為御龍氏之後。」
劉香唯唯諾諾地伏地謝罪,心中卻是有苦說不出。
那一夜,他突圍而逃,半道卻被百餘趙氏輕騎追逐,差點就不能走脫。
幸好他之前派去求援的人帶著牧邑的數百援兵出來接應,劉香才能帶著少許親衛入邑生還。
牧邑是個千戶小邑,夯土牆垣不過丈余高,根本無從守備,劉香不敢久留,再度北奔朝歌。果不其然,剛進城不久,他就得知牧邑陷落的消息。
劉香也不由後怕,何其快也!幸虧自己走的急。
不過進了朝歌,躲在安全的高牆後,他覺得自己又掌握了主動。若趙無恤西去沁水,他就可以徵發朝歌國人,銜尾相隨,伺機與凡、共一帶的駐軍匯合,力求不讓沁水邊的主君陷入被趙兵兩面夾擊的困境。
若是趙無恤留在這一帶準備進攻朝歌,那就再好不過了。朝歌雖然不復大邑商時能從王畿徵召十七萬人的盛況,卻也是以磚石為牆垣的大城,人口幾乎能和新田比肩,輕而易舉就能徵召萬餘人來守城。雖然劉香已經沒了野戰的膽氣,但死守城池,拖到背後的中行大軍抵達,是能辦到的。
如今,終於把援軍等到了。
「你是說,趙無恤還在牧邑!?」中行寅聞言大喜,也不深究劉香過錯了,等戰後再抓起來問罪不遲。
劉香道:「自牧野一戰後已經過了七八天,或許是大戰後需要休整,或許是長途跋涉軍隊疲勞,或許是想要等待大河對岸的援軍渡河,一起進取朝歌,趙無恤的大軍停留在牧邑。期間輕騎四出封鎖道路,而主力則時不時來朝歌城外耀武揚威一番……外臣覺得這是試探,是在引誘我出城,所以也不理不睬,敵進則退,敵退則進,一直將他們死死吊在牧邑!」
中行寅哈哈大笑:「人言趙無恤善於用兵,我看不然,他長於臨陣的小兵勢,但在大的形勢上卻像個剛掌兵的孺子,貪圖一戰而定朝歌的功績,卻不肯西去與趙孟匯合。說到底,他還是太年輕了,勇悍多於睿智,這一場仗,趙氏要敗了!」
他從劉香處得知,除去牧野一戰損耗的,駐留棘津的,趙無恤能用的兵不過五六千人。中行寅卻有勁卒萬餘,加上范氏陸續集中到朝歌勤主的邑兵,他們一共能湊出兩萬大軍。
事不宜遲,在朝歌休整一日後,中行寅便帥大軍直撲牧邑。
趙無恤將此邑的范氏之民統統驅逐出來,所以城中情形無人能知,待中行寅遠遠到了城外,卻見城樓上錦旗招展,牆垣後人影憧憧。
雖然在人數上有絕對優勢,雖然口頭上對趙無恤的領兵才能大加鄙夷,但中行寅也不敢冒進,生怕中了此子詭計。他讓人將城一圍,然後讓人去十餘里外的樹林砍伐樹木,製作木梯,同時等待攻城的器械從朝歌運來,如此一來,就又耽擱了一日,直到第二日黃昏光線暗淡時,他才派人從城西進行試探性的進攻。
然而令中行寅萬萬沒想到的是,千餘人的試探部隊輕而易舉便破城而入,遭遇的反抗寥寥!
他大驚之下,入城一觀,卻發現這裡的錦旗全插在土堆上,牆頭那些徹夜不休的兵卒也只是用稻草編的假人。
「這是座空城,吾等上當了!?」中行寅氣得七竅生煙,一把抓住劉香的衣襟:「趙無恤那孺子何在?」
劉香也傻了眼,感情他這些天來竭盡全力,卻沒將趙無恤留住?
唯有白髮蒼蒼的高強蹲在城外,撫著土路上用樹枝掃過的車轍和馬蹄印記,這是好幾天以前留下的,已極為模糊,但隱約的方向尚能辨出:他們一路向西。
「趙無恤帶著主力,去沁水了……」勇悍多於睿智麼?高強自嘲地笑了笑,趙無恤,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活生生給中行氏上了一課!
他回到中行寅和劉香面前,面色凝重地宣布道:「范伯,要危險了。」
第637章 瞞天過海
「我兒死了!」得知這消息時,范吉射面色發青,眼睛一翻就差點栽倒在地,幾名家臣連忙圍了過來,掐人中的掐人中,撫胸口的撫胸口,好歹才讓他把氣順過來。
「我兒真死了?」睜開眼後,范吉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揪住朝歌來的信使,歇斯底里地又問了一遍。
「唯,主君,君子卒於牧野,死於趙無恤手中。」信使看上去趕了不少路,聲音因疲累而呆滯,在他破碎的甲衣上甚至還有乾涸的血漬。
在場的家臣和將領紛紛安靜下來,聽信使陳述事情經過。寬敞的范軍大營里,只有銅燎爐中的木炭在劈啪作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