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頁
再說,這樣的人才如果不能攬入門下,讓他投入別人懷抱,那無疑是多一勁敵,趙鞅也打定主意,即便不用陽虎,也不會讓他活著走出趙氏的門楣之外!
……
趙鞅追擊齊人期間也沒睡過幾個好覺,今晚又喝了點酒,沒一會就睏倦了。等結束了問對,趙無恤服侍趙鞅在榻上的虎皮氈上躺下後掀開營帳走了出來,朝守在外面一動不動的鄭龍和黑衣衛士們一一點頭,隨即追上了籠著寬袖看夜景的傅叟,看得出,他是在故意等待趙無恤。
「傅大夫。」
無恤走過去,朝這位趙鞅帶在身邊的謀主行了一禮,今日陽虎的冒尖表現,很讓他有危機感吧。
「見過君子。」傅叟料定趙鞅已經將世子之位許給了趙無恤,加上他近來在西魯的種種表現,故待之如嫡長子,長拜及地。
趙無恤避禮道:「傅大夫這是要回營帳?可願意隨小子走走?」
傅叟一愣:「求之不得。」
夜幕已然低垂,將所有旗幟染成黑色,趙軍的營地位於秦邑外郭,兩人走過十幾個大帳篷和百餘座營火,又避開了夾雜著腐爛和淫靡的戰俘營,登上了牆垣,大雪之後是星光燦爛的晴天。
牆垣上樓闕遮風的位置,有蓆子和案幾,上面有熱過的酒和肉食,邢敖佩劍守在這裡。
隨著吳國使節團也隨趙鞅大軍抵達此地,邢敖按照無恤和屈無忌商量好的條件,離開西魯南下吳國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趙鞅也知道了一些事情,他對兒子在魯國養了個妾室的做法倒是很贊同。樂氏女守孝他能理解,但兒子漸漸長大,不能空等著,他還希望抱上孫子呢!
在國內,今年開春時,長子伯魯已經和韓氏女成婚,但這對小夫妻似乎過的不太融洽,韓姬一直未有身孕。另外兩個兒子生活糜爛,庶女倒是生了幾個,但依舊沒有子嗣,趙鞅盼著趙無恤早日為趙氏開枝散葉。
總之,薇的地位甚至得到了趙鞅的默認,邢敖更能放心南下了,這幾天他便一直侍奉於趙無恤左近,想要完成自己作為佐吏最後的職責。
趙無恤請傅叟入座,指點著星空聊開了。
傅叟方才和趙無恤意見相左,出了營後還是有些忐忑的,他對陽虎實在是比較厭惡和忌憚,建言時帶上了自己的偏見。讓他沒料到的是,趙無恤居然能放下與陽虎的怨憤,主動向趙鞅推薦。若這其中沒有隱情的話,這位庶君子的心胸真是和眼前的星空一樣寬廣了。
但,再寬廣的星空,還是可以被雲彩遮擋住的。
「陽虎的心思叛服不定,就如同流星一樣不可捉摸,君子既然認為可用之而不可信之,那應當如何駕馭陽虎呢?」
「當然是以美食美服待之,以權柄授之,以親信督之,以君術御之,再以其妻子親友為質,則可以駕馭住此人。」
趙無恤也養了不少士,對付過張孟談,冉求等不同性格的人才,早就有了一套經驗,他認為對於陽虎,不需要推心置腹,只需要將他製得死死的。
傅叟撫掌稱善,既然趙無恤對陽虎有如此強的防範之心,看來陽虎不會太過威脅到自己的位置了。
就在這時,無恤卻恭敬地推過來了一樣東西,傅叟接過一看後大驚:「這……這是!」
他手裡是一份布帛製成的契書,密密麻麻寫滿了篆字,居然是巨野邑一處百戶小邑的所有山林水澤農田,以及濮北一片千畝的公地地契,而最讓傅叟心動的,則是陶丘侈靡之業的部分抽成。
「君子這是何意?」契書在手,像是燙手的山芋。
「這是無恤的一點心意,無恤的許多建議能順利被父親採納,在家中推行,可少不了傅大夫的幫襯。再者,此番大敗齊人,傅大夫有參贊之功,誘敵深入,等待天雨雪時破之正是出於君口。父親那邊自有賞賜不說,無恤承蒙大恩,也得有所表示才行,西魯百廢待興,缺少絲帛金銀,故奉上養邑,君及君之子孫世代享之,還望傅大夫笑納。」
原來,在趙無恤看來,自己雖然不在國內,但和家臣們的關係也得處理好了,畢竟相隔千里,來回一月,許多事情都會受到延誤。他如今有實力,不怕人進讒言,但這樣可以避免許多麻煩。
董安於是趙鞅之下第一人,一切以趙氏利益為中心,無恤想不出有什麼能收買他。尹鐸本分,極其簡樸,送了他也不會收。郵無正不好美食絲帛,只愛軍陣之事,無恤有的是主意和他搞好關係。
最後,只剩下物慾最旺,心思也最為深沉的傅叟了,他心裡支持的人選在伯魯與無恤之間跳來跳去,隨趙鞅的傾向而定。這些小恩小惠自然不可能讓他為自己所用,但卻能搞好兩人的關係,尤其是多了陽虎這個不確定因素後。
傅叟,就是無恤選定的,在晉國內製衡陽虎的絕佳人選!
果然,推讓一番後,傅叟還是將那些契書收入了寬袖之中,畢竟若是拒絕就太不給面子了。
趙無恤向他敬酒,在席上推杯交盞,兩人的關係似乎近了許多,對於最有希望的未來世子,家主,傅叟也是打定主意要討好的。
酒過三巡,傅叟卻突然嘆了口氣。
無恤再三追問,他才說道:「主君和君子都決定任用陽貨,可曾考慮過要如何安撫魯國方面?再過幾日,來自魯城,前來拜見主君的使者就要到了,他們必然會聽說陽虎就在趙軍中,若是索要,是給還是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