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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到趙氏府邸前停下,府門高大,氣派非凡。無恤斜眼望去,趙家正對面,就是韓家,靠的如此之近,翻個牆就能過去,由此也可以看出趙韓兩家的親密程度。
看著那塊巨大的「下軍將府」匾額,無恤又想起了今天遇到的那個韓氏女子。她如此清冷傲嬌,也不知道溫潤謙和的長兄伯魯吃不吃得下,看來她過門以後,趙氏家門之內恐怕不會安寧了。
趙無恤又不由想到,自己的「未婚妻」樂氏女,又是怎麼樣一個人呢?
溫柔不?漂亮不?蘿莉不?
不過在無恤想來,她再如何出色,都是比不上姐姐季嬴的。在他心裡,季嬴,是完美的,不可褻瀆的,可惜……
那禁忌的念頭再次湧現,趙無恤只得搖了搖頭,算了,不想了,反正男未行冠,女未及笄,離成婚還有好幾年。更何況,他的准岳父樂祁,現如今還被軟禁在虒祁宮裡呢!
第68章 少君魏姬
在趙鞅被趙無恤勸阻,放棄了武力奪取後,營救樂祁就成了范、趙兩家在朝堂上的掰腕子行為。
為了救親家,趙鞅也算是傾盡全力了,可他這時候才發覺,薑還是老的辣。
面對執政范鞅,這位在公議時擁有一票否決權的老豺;還有那個明面上不拉偏架,實則卻讓晉侯言對其聽計從的知躒;再加上上躥下跳想置樂祁死地的中行寅。魏氏在趙知兩家間搖擺中立,趙氏只有韓氏一家幫襯,頗有點胳膊擰不過大腿的感覺。
外交使臣被拘留,宋國本應該派人來洽談,但偏偏那邊也出了變故。具體的情況,趙無恤不太清楚,只知道這看似簡單的事兒,牽扯的各方利益太多,就如一團亂麻般纏得越來越緊。
雖然趙鞅當時指著他說作為樂祁的女婿,不可置身事外,但以無恤現在的能量,似乎也做不了什麼。
門外,自有豎寺等小人來招呼迎接,帶無恤的隨從們去偏院休息。而幾名皂衣豎人則引著無恤朝後院走去,說是少君有請,讓無恤小君子前去共進饗食。
新絳趙府占地頗廣,裝點得富麗堂皇,一點不比下宮差。有樓榭台閣,有曲折迴廊,一路上,經常能看見衣紈履絲的女婢捧物而趨行,一見有生人來了,都是斂聲靜氣地守在道旁,一點不見紛亂。
她們偷偷看向他的眼神中帶著好奇,卻沒有太多畏懼,某些大膽的家臣甚至還在一邊的廊柱下望著無恤竊竊私語。
無恤按著劍正襟前行,對這些鶯鶯燕燕目不斜視,也不說話,他不喜歡新絳趙府的氛圍。
趙鞅做主的下宮永遠有他一席之地,但此處,對無恤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熱情和歡迎,即便是邀他去共進燕饗,也僅僅是冷冰冰的既定程序。
因為裡面的女主人,對無恤一向是不待見的,而家主趙鞅,又恰好不在此處。
二月的時候,周王室的大夫儋翩叛亂,嚇得周天子逃離了王城,向晉國求救。
晉國作為姬姓諸侯之伯長,對這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不能不管,也因為這事,六卿才暫時擱下了是否釋放樂祁的爭論,決定先幫周天子平定內亂再說。
於是執政范鞅,趙鞅,中行寅等人都不在都城裡,而是去了太行山外的南陽、東陽、朝歌等地調兵準備馳援成周。
趙鞅臨行前惦記著趙無恤尚未進入公學,這才派人催促,也就是說,他今天得單獨面對那個女人了。
沿著府中碎石子鋪成的道路直行,穿堂過室,就來到了後院廳堂。
尚未入內,無恤就聽到內里傳來一陣談笑聲,看來裡面還不止一人。
守在外面的豎人見了無恤,便大聲報告了一聲:「無恤小君子到!」
裡邊的說話聲就停了下來,隔了一會,一個婦人雍容的聲音緩緩說道:「讓他進來罷。」
無恤在堂外脫履,從容入內,他抬起頭,看到廳內正席上坐著一中年婦人。
她略施粉黛,面容姣好,雙眸如漆,薄薄的嘴唇微抿,身上穿著金紅色的曲裾深衣,側身而坐,有一股含而不露的貴氣和威嚴。
此人正是新絳趙府的女主人,趙鞅的正室夫人魏姬。
無恤登堂,拱手行禮,不卑不亢地說道:「小子見過少君……」
少君?聽到這個稱呼,魏姬峨眉緊緊地皺了起來。
按照規矩,他應該叫她「母親」的。
但這個稱呼,趙無恤死活也叫不出口,甚至,每次見到魏姬,他就會忍不住緊緊捏住拳頭。
因為在這一世,他生母的死,或許與這個女人有脫不開的關係!
短暫的沉默後,魏姬終於抿著嘴唇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但她又用不滿的語氣說道:「燕饗已經準備好,就等汝小子入席,為何如此遲慢,哼……」
趙無恤垂手而立,眼睛看著下墜的白玉環,仿佛知錯一般。
他今天心情不太痛快,先是在路上碰到了那個提前代入了嫂子身份的韓氏女,把他當成童子訓問,礙於趙韓兩家的關係,無恤偏偏發作不得。
而現在,又要面對魏姬那張臭臉,每次看到這女人,無恤就像是置身於大雪紛紛的下宮苑囿,魏姬當著他的面責罵這一世的生母,說她狄性未改,還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這一世的記憶仿佛定格於此。
但姐姐對他說過,玉有稜角而不傷人,就好比君子的義;玉環束韋,垂而下墜,就好比君子的禮。他要用玉的義禮來克制自己暗藏的憤怒,身為人子,這一世生母的死因,他遲早會查得明明白白,但是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