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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絳是魏氏重鎮,沒有攻城器械便不好打,而且大軍從韓氏領地經過,也得先與韓卿打好招呼,當此之時,不可再刺激韓氏。還是得先從故絳這邊下手,乘著魏氏主少家疑之時,攻破故絳,新絳和曲沃的大門便敞開了,如此更為穩妥些。」
「故絳雖小,但這大雪天裡攻城略地,也是一場硬仗啊。」
「是難打,故而需要一名猛將。」
趙無恤將目光移到了黃父城,那裡本是趙氏與魏氏的交界城邑,上個月他讓人打著賑災名義,想要重複呂縣的事情,但被黃父守卒拒絕,雙方發生了衝突,趙軍破黃父關後,在那留了一個師的兵馬,作為進取魏地的橋頭堡。
「我記得,田賁也在黃父?」
……
「田師帥,這是……」
一副硬邦邦的皮甲,內里是保暖的厚麻衣,腰間拴著個酒葫蘆,背包里是乾糧和可以披在身上,也可以作為被褥的羊皮大襖子,纏好的綁腿,一雙無論底子還是幫子都足足納了有三四層乾草的葛鞋……這就是田賁給士卒們準備的東西。
「是代師帥,若是此行打了敗仗,我連卒長都做不了。」田賁對這個稱呼很開心,不過還是嚴肅地對老下屬們說明嚴重性。
前年少梁之戰,田賁冒進損兵後受了重傷,雖然趙無恤讓醫者救了他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被一擼到底,名爵被收回,田宅剝奪殆盡,降為卒長。
對於降職,田賁早就習慣了,讓他難受的是這兩年太行以西一片祥和,趙軍沒有仗打,趙氏此番與魏氏衝突倒是讓他興奮不已,他還是老脾氣,降職沒有讓他氣餒,在軍中依舊我行我素,反倒是身邊沒了督軍勒令,讓他可以再次衝殺在前,殺人斬首。
入黃父時,他就不顧命令大殺一通,他的上司奈何他不得,告到趙無恤那,田賁又被申飭一番,他正鬱悶,誰料趙無恤卻突然給他官復原職了。
「為我取故絳,復汝大夫之爵,若不能,提頭來見。」
軍令言簡意賅,說白了就是黃父兩千步騎歸他指揮,讓田賁自由發揮,趙無恤知道,這頭出籠猛虎從來對規定的死死的命令不感冒。
如今看這架勢,眾人都知道這是要動兵了,「田師帥,吾等要去何處?」
「去……」田賁手裡也有地圖,盯著絳地看了半響後,面色變得猙獰。
富貴,險中求!
「吾等去新絳!」
第954章 田賁雪夜下絳都(上)
深冬的十二月,天空陰沉沉看不到太陽,也看不到一片有形的雲彩,低垂的蒼穹宛如一口倒扣的大鍋,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空。
天上紛紛揚揚飄著雪花,地上兩千人的隊伍拉成長隊,他們雖然是堪稱這時代精銳的趙卒,但在這種天氣里,也只能勉強保持著行軍隊列。地上的雪已經埋到小腿肚子深度了,打著綁腿的腳踩在雪地里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
有兵卒感覺寒意不斷滲入體內,便灌了一口腰間的燒酒,問道:「故絳還有多遠?」
故絳距離黃父並不算遠,僅有五十餘里,一個白天的腳程,但士卒們卻不知道,他們的統帥心很大,他們真正的目的地,其實不是故絳……
當田賁給將吏們許之以重利,統一意見,然後又召集士卒,宣布要去攻擊故絳時,兵卒們都有些不可思議。
「師帥,外面正降大雪……」有人指著外面的天氣說道。
「雪天敵軍無備,故絳城邑破舊,加上人口大多被移到了鄴,只剩下老弱病殘,吾等突然抵達,便如神兵天降,城邑可以不戰而破。」
田賁掃視在場眾將吏士卒,說道:「此行不必苦戰,且上卿有令,若是勝了,全軍皆有賞賜!」
於是黃父的趙軍全部出動,攜帶乾糧,冒著臘月大雪漫天,沿著筆直的道路,向絳地進發……
空氣中密布的刺骨寒意讓每個人的血液都在不知不覺中接近凝固的冰點,嚴酷的天氣已經讓河東境內所有的商賈和農事全部停止。魏氏的民眾都躲回了屋子裡,運氣好的還有點餘糧,運氣差的什麼都沒有,只能瑟瑟發抖,忍耐飢餓,可就算再餓,也不能去雪地里冒險,因為嚴寒會奪走他們所剩無幾的體力,遲早會死在曠野里。
所以就連平日裡綿綿不斷的流民隊伍如今也已經看不到了,茫茫原野之上,天地之間,除了紛紛揚揚不知要傾灑得到什麼時候的雪花之外,便只有這支隊伍還在艱難地移動著。
這樣也有好處,那就是不必擔心軍隊暴露,沿途偶爾遇到外出的人,田賁都讓人立刻撲過去將其殺死!
一個白天的跋涉,在沿途幹掉幾條運氣糟糕的冤魂後,他們終於抵達了故絳城外。
故絳已經幾乎成為一座空城,城內除了五百駐軍外,人口寥寥無幾,大部分人都遷徙到鄴城去了,此次兩千趙卒中,就有不少自幼在故絳長大的人,他們熟悉道路和城中虛實,甚至於,城內還有內應……
大雪漫天,城內守軍的防備十分空虛,面對一座城牆低矮破舊的空城,田賁沒費多大氣力就奪取了,傷亡不過數十人。
但田賁的目的不在於僅僅破一座空城,他命令嚴守四面城門,不准放任何人離開,而且城頭旗號也不准更換,一切保持原樣。
任務順利完成,全軍都十分高興,田賁也搜颳了府庫倉稟,給士卒們加餐,不僅有熱噴噴的米飯,甚至還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