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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擔心的是齊國人,不過據說近來齊侯正在生病,齊國諸卿的精力全在保住夷儀和衛國上,對宋、魯發生的劇變都興致缺缺,更不用說莒國這邊角旮旯里的小事了。
子貢高興地憧憬著未來:「莒國雖然會遷走那一帶的民眾,但魯國有的是人,只需要花上一年半載,便能把那三十裏海魚鹽之地圈成一個外有籬笆、崗哨,內有煮鹽作坊的臨海小邑,魯國便再無缺鹽之虞了!」
趙無恤卻搖了搖頭,指出了子貢的一個錯誤:「煮鹽?不,煮鹽成本太高,不值得如此做。」
子貢疑惑地問道:「齊國、吳國的海鹽也是煮的,除卻此法,還能如何得到鹽?」
趙無恤一笑:「當然是曬鹽!」
第598章 出乎意料的人選
「去年和齊國貨殖之爭時,子貢你曾對我分析說,齊國每年十月開始,便徵發民眾去從事鹽業,在海濱大肆砍伐薪柴,以陶製的深腹器皿煮海水為鹽,到次年正月,可煎成海鹽三萬六千鍾。」
用手搓著銅豆中的白鹽,趙無恤看它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堆黃金,這可是人人需要的戰略資源啊。
子貢道:「不錯,縱觀天下產海鹽的邦國,無論是燕還是吳、越,都是煎海煮鹽。」
趙無恤憂慮地說道:「齊國有長達千里的海岸,尚且只能生產這麼多,吾等以莒南三十里的海灘,每年能產萬鍾就不錯了,但這僅能滿足魯人三四個月的需求。」
「還有個問題,煮鹽產量少,成本高,特別是消耗木柴量大,煮成1鍾鹽約耗木柴400斤。其實要將海水變成鹽,不光可以用煎煮,也可以利用陽光,利用海風,鹽本就是溶於水的,海水一干,不就析出一層層的鹽了麼?這便是我說的曬鹽之法。」
子貢沉吟了,他雖然販過鹽,對製鹽之法卻只是粗通:「其實海邊鹽工用煎煮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直接取海水曬出的鹽散而苦,根本無法食用,而且往往要長達十餘日方能析出,不知主君想要如何曬?」
「可不可以如此……」
趙無恤回憶著前世在海邊旅行時見過的鹽田,以及紀錄片裡的景象描述道:「在海邊建築圍堤,開挖一些田畝,靠前的田畝淺而廣,謂之為蒸發池;靠後的田畝稍微深一些,謂之為結晶池。再讓人開挖溝渠,或者利用潮汐讓海水灌入,春夏烈日暴曬,數天後海水便能蒸發許多,再將這些較鹹的滷水繼續往後引入結晶池,如此的話,可能更容易析出可食用的鹽來……」
「這是大體的想法,你讓人在莒國多招募些鹽工,效仿冶鐵技藝,布下重賞讓他們嘗試即可,就算第一年不產鹽也無所謂,但務必要將這曬鹽之法研究出來。」
無恤擔憂光是那短短的海岸線根本不夠煮鹽,所以不得不另闢蹊徑,提高效率和產量,方能在滿足國內需求的同時,想辦法利用海鹽創造收入。
「聽上去似乎可以一試。」子貢詫異地看了一眼主君,在晉國那個小鄉時,被鄉民們稱之為「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趙無恤就常突發奇想,代田法、龍骨水車、石磨、麵粉、瓷器等器物都有他的影子。來到魯國後在技藝上的少了許多,僅僅是紙張一項,在制度上的妙想卻依然層出不窮,這次又靈光乍現了?
無恤輕咳一聲解釋道:「我的靈感還是來源於魏氏的解池,南風吹拂,則池水枯竭,自然成鹽。而且也有當地人在池水深處引水入麻田,分灌川野,日夜暴曬後窪水干竭,土自成鹽,亦稱之為鹽田。」
子貢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還請主君將這法子口述讓筆吏抄下來,我這就安排人去做。」
他又想起,如今瓷器和紙張的售賣給魯國帶來的財政補充已不亞於著名的魯縞,而這種不用消耗木柴,也會省許多人力的曬鹽法一旦成功,定然利潤百倍!甚至能以較低的價格橫掃天下鹽市,讓齊國人丟掉最大的財源!
於是子貢便壓低聲音補充道:「臣一定會讓參與此事的人嚴格保密的。」
「正當如此。」
無恤點了點頭,其實他也只知道大體的式樣,卻不知道具體程序,直接將海水引到鹽田裡就大功告成?當然不可能,用海水曬鹽也需要技術,否則,鹽的產量會很低,不過他一向是提供出大體的方向即可,具體的事情讓海濱的鹽工們琢磨去吧。前世在雲南和四川交界處,還有尚處于氏族社會的當地人提鹽井裡的滷水曬鹽,手藝已相當純熟高效,這時代的齊、莒鹽工應該不比他們差吧?
而趙無恤的心思,還得放在國事家事上呢!
他從莒國賺了一個出海口,魯國從此不再是內陸國,面朝大海,未來有了無限可能,再加上與樂靈子的婚事定下日期,心情大好,便親密地拍著子貢的肩膀道:「過幾日少不得要再辛苦子貢一趟,替我去宋國向樂氏納徵、請期。」
能承擔此事,對於為臣者來說,是莫大的榮譽,在未來主母那裡也能留個好印象,不過子貢卻有著另一件心事。
他莊重地下拜頓首道:「仆臣領命,此外還有一事,本不該置喙,但主君大婚陪嫁的媵,下臣正好有一個上佳的人選,在此斗膽建言,還望主君察之。」
趙無恤方才的親昵頓時沒了,他背起手來,審視地看著子貢,淡淡地問道:「不知是哪家的好女子,竟值得子貢如此鄭重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