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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中都邑目前的情勢如何了?盜寇有多少?孤身一人去真能做到千人敵萬人敵,幫上孔子的忙麼?」
「我……」
一席急促的追問讓子路啞口無言。
趙無恤呼了口氣,目光轉向冉求:「子有,你繼續說。」
冉求為人性格遲緩,雖然心中焦慮,卻還是將事情有條不紊地道來:「初三夜,吾等攻下了邑寺,到了後半夜外郭卻又突然遭到攻擊。水門被攻破,最初以為是陽虎逆軍,一接戰才發覺是群盜,虎司馬帶著鄆人拼死抵抗,直到次日清晨才將盜寇驅逐,鄆人死傷近百……」
雖然群盜沒能進城邑,鄆城應該沒什麼大的物質損失,但死傷近百,這已經是極大的戰損了,即便多以鄆城人為主,也讓趙無恤心疼不已。
這盜跖的時機選的真是准,正好是魯國各個勢力火拼,無暇顧及他的時間段。鄆城剛剛易主,若不是虎會應對得當,冉求也有與盜寇作戰的經驗,或許還真就著了他的道,讓趙無恤這兩個月的辛勞竹籃打水一場空。
「虎司馬覺得此事非同小可,便讓下臣來曲阜告知大夫,誰想路過中都時,卻見也有些群盜在圍困城邑,搶掠秋糧!」
趙無恤看得出來,冉求心中又如何不急?他應該是初四中午出發,初六就到了這裡,整整趕了兩百里路,大概是兩天兩夜沒合眼,所以才這麼憔悴。
到這時候,子路和冉求的性格差別就顯現出來了,冉求性格內斂且謙抑,而且有些不自信,但遇到危急的事情卻能穩住。子路銳意進取,卻容易衝動。
「你可查明盜寇有多少人?」
「下臣在鄆城時乘著晨曦登城一看,見有浩浩蕩蕩兩三千人,到了中都邑,發覺也有三四千人圍城,而且還從西面不斷有盜寇匯集過來圍攻,一眼望不到邊際。」
趙無恤曾經聽子服何說過,盜跖號稱有兵卒近萬,足以攻城略地,侵暴諸侯,本以為是誇張之辭,如今群盜一發動,才知此言不虛。
中都邑雖然在孔子治理下號稱「制定了國人生有保障、死得安葬的制度,提倡按照年紀的長幼吃不同的食物,根據能力的大小承擔不同的職守」,「男女別塗,路無拾遺,器不雕偽」。
但實際上,多半是理想化的規劃,因為戰亂流民陸續湧入的原因,依舊不太富裕。直到秋末時從廩丘、曲阜運去了一批糧食,又在秋收中獲糧,這才勉強將倉稟裝了一半。
但比起周邊的鄆城等地來說,中都算是民眾勉強溫飽的一處了,在群盜看來,一定頗有餘糧,可以好好劫掠一番,以助他們渡過寒冬,所以才會在攻鄆城無果後轉而東進。
無恤又問:「你離開時,中都邑情勢如何?」
冉求道:「盜寇已經掃蕩了邑外的野地和廬舍,正開始砍伐樹木蟻附攻城,城頭有師兄弟在組織邑民抵抗,群盜數量太多,漫山遍野都是,所以我不敢靠太近,裡面的人也出不來,只知道外郭大旗尚在!」
「城郭安好,夫子無恙,這便好,這便好。」
子路微微鬆了口氣,趙無恤則沉吟片刻後說道:
「孔子教導你二人軍陣之事,也頗為知兵,抵禦群盜應該不在話下……」
話雖如此,但趙無恤卻明白,中都的形勢恐怕不容樂觀。
也是他兩個多月前的預言不幸言中,孔子遇到糧食危機時採取的自卸武裝這一辦法,果然種出了一個惡果來。
子貢曾向孔子問過政,孔子言,足食,足兵,此外還要有人民的信任才可以。子貢又問,如果只能留二,那三項中先去掉哪一項?孔子第一個選擇就是:去兵。
孔子解散邑兵,以府庫中的兵器甲冑為質向鄰邑借貸粟米,若是在和平的年代本無可厚非,但如今是亂世,無兵卒則不能保小民性命安危,中都的守備恐怕比鄆城虛弱多了。如今看來,這盜跖還真是個機會主義者,目光極其毒辣,一口咬中了中都的軟肋。
更何況,孔子手下三個知兵事的弟子,冉求擅長戰陣之法當為第一,子路勇冠三軍當排第二,年輕的樊遲以往常常跟著冉求打下手,可為第三。但如今冉求子路在趙無恤身邊,樊遲則因為父喪回了鄉,中都的軍務大梁,就得孔子一個人來扛了。
雖然孔子號稱知兵,但他的這項才能在歷史上卻沒怎麼體現,所以趙無恤對此持懷疑態度,說不準只是個理論派罷?
「下臣已經將虎司馬的話帶到,接下來的話我是以夫子之徒的身份說的,我輔佐夫子處理過中都軍政,知道那兒城垣低矮,兵卒稀少,恐怕不能堅持太久,還請大夫救救中都!」
冉求比子路想的深,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再拜稽首,連帶子路也頭一次向趙無恤彎了腰:「方才是由莽撞了,我一人之力無法敵數千盜寇,請大夫救救夫子!」
這個中年莽漢發起愣來,任趙無恤攙扶也不起身。
局面有些被動,趙無恤思量片刻後,便表現出一副義之所在,千萬人吾往矣的樣子:「俗言道:寇不可也就是說不能對入寇者掉以輕心,當年虞國大夫宮之奇說過『輔車相依,唇亡齒寒』,這就是鄆城和中都的關係。中都,鄆城之表也,中都若是有失,鄆城一定會隨之遭禍。何況孔子遇險,我與他雖然相識才兩月,卻早已神交已久,焉有不救之理?你們的請求我答應了,二子先起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