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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兵法雲,食敵一石,當吾二十石!趙無恤現在做的事情,正是如此,他用少量麥粉向晉國士大夫換取大量粟米、牛馬。等到他積少成多,粟支十年之用,駟馬可以裝備千乘戰車時,范氏想要將趙氏迅速擊垮,就會變得極其困難!
於是范嘉又下令道:「此外,再派些人去下宮左近等候,每次邑市之日,必有成鄉國人出來,能用錢帛收買則好,若是不能,便綁一個回來!范、趙敵對已久,余可不能讓趙無恤坐地生財!」
……
第二天清晨,在回成鄉的路上,依然是王孫期為御戎,趙無恤扶車欄而站。
小童敖自從姐姐薇獻劍,表明了身份之後,便獲得了士一般的待遇,他被特許蹬車,一路由王孫期教導他駕車之法。但他的眼睛,卻一直不安分,時不時看看安步走在車側的井,又扭頭瞧了瞧趙無恤,欲言又止……
「車有雙輪、單轅,車輿站人,前駕四馬,駕轅的馬稱之為服馬,兩旁的叫做驂馬。御戎要以手執八轡控制駟馬,正如詩言,執轡如組,兩驂如舞;兩服齊首,兩驂如手。」
雖然已經被王孫期教過一遍,但趙無恤依然認真地聽著。
中國春秋時期的戰車,是胸式系駕法,比同時期埃及、希臘的頸式系駕要先進得多。這大概是先秦戰車多為重型,甚至可以用來衝鋒陷陣的緣故,而不是埃及、西臺那種輕型車,只能當射箭平台用。
但也許真的是術業有專攻,趙無恤就是精於射術,劍術粗通,而駕馭之術則怎麼學都沒法做得很好。
成鄉也有幾名車人和輪人,在趙無恤給計僑科普了初中力學後,對新製作的一輛戰車進行了一定的改造。比如在轅上多了根加固杆,加固了車軸,讓容易被障礙物掛住的長轂變短。
隨後,他便用這種新形制的馬車和王孫期比賽,卻三次換馬,三次都被甩得遠遠的。
趙無恤當時覺得很奇怪,論性能和速度,應該是新做出來的車要更好些,為何還輸了?
他問道:「王孫教余駕馭,其術未盡授予我乎?」
王孫期對答道:「下臣的駕馭之術已全部傳授給君子了,但君子一旦自己駕馭,就常常沒用對地方。作為御者,最應該重視的,是駟馬的身體與車統一,人的心和馬的性情協調,這樣才可以人馬車合為一體,跑得快跑得遠。」
「現在君子一旦被下臣甩在後面,就拼命想追上我,若在我前方,則生怕被我追上。您領先或落後時心裡想到的都是我,哪還能和駟馬協調呢?此君之所以後也。」
趙無恤恍然大悟,的確,他太注重勝負了,做任何事,如果不能專心致志,只會事與願違。但他也無奈,自己這種緊迫而患得患失的心態,恐怕還是因為知道歷史走向的緣故。
六卿相爭,就如同六馬爭道,趙氏現在也處於一種落後的狀態,這場競爭中失敗的結果,很可能是失去所有的領邑,失去權勢地位,失去姐姐季嬴……
所以趙無恤才拼命想辦法增加趙氏的力量,他在成鄉布置的這些耕作方法和產業,冬至之後必然是要獻給趙鞅,在趙氏領地上全面推廣的。他還通過討好晉侯午,進入虒祁宮,試圖增加趙氏在宮中的影響力,大半年馬不停蹄的謀劃下來,心都累了。
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專心經營好手頭的第一塊地盤要緊。
趙無恤不是專職的御者,所以做到能駕車應急即可,不必花費太多時間在裡面。反倒是小童子敖,對此似乎頗有天分,於是趙無恤便讓王孫期將注意力轉移到敖的身上,力求培養出一個好御戎來。
井沉默寡言,一路無話,這倒是常有的事。但趙無恤發覺,往日裡性格跳脫,一直嘴巴說個不停的小童敖竟然也有些緘默,在王孫期教授時只是以唯唯對答,這倒是奇事。
「莫不是你們二人相處一日,被井帶成了一個悶瓢瓜?」
在廬舍休息時,趙無恤指著小童敖和井如此取笑。
井一路上都想著,君子叔齊的信使明日入夜就會來到成鄉,以妹妹的性命威脅他裡應外合,所以一直有些心神不屬。尤其是在趙無恤面前,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於是他便告罪離開,說是要去後面叫停隊伍,招呼兵卒們坐下喝水歇息。
趙無恤也沒在意,他對井最滿意的就是這點,做事勤勉,做人低調,對兵卒愛之如子,所帶的兩秩序井然,其徐如林。他日若要再提拔一個卒長,井當屬最佳人選,只可惜,出身有點低。
小童敖從昨天到今日,因為井一直在身邊,所以沒找到機會單獨和趙無恤說話,一路上總是欲言又止,急得不行。
此時見井離開,他便找機會湊了過來,說是有要事稟報。
……
第144章 瓮中捉鱉
……
趙無恤和薇之間,現在只隔著一層薄紗沒有捅破,甚至連洗浴也不刻意讓她避開了,看著美人服侍他更衣時的嬌羞表情,那種曖昧的氣氛倒也挺不錯。所以趙無恤也把敖當成自家小舅子看待,對他十分和善。
他箕坐在廬吏鋪好的席上,揉著站麻的腿笑道:「你要與我說什麼?」
敖剛要說話,卻又聽到門外有人唱了一聲諾,一個人影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遠遠稽首在地,也說有要事稟報君子,頓時讓敖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