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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恤看著倒地黑熊龐大的身軀,不由得直呼僥倖,要是這次齊射還不能幹掉它,三人也只能亡命而逃,讓樹上的倒霉傢伙自生自滅了。
他看了看那個以不雅姿勢趴在樹上的狼狽旅人,不遠處還有輛被徹底摧毀的召車,馬匹則脫韁而逃,不知所蹤。惹到準備冬眠的黑熊,窩了一肚子起床氣,後果是相當嚴重的。
圉喜和牧夏很興奮,他們還是頭一次射殺這麼大的獵物。趙無恤則不敢大意,走到了安全距離,也顧不得毀壞貴重的熊皮,再次開弓對著黑熊的屍體來了幾下。直到它不再抽搐,才靠近了那棵被徹底扒光樹皮,已經搖搖欲倒的槐樹。
「先生,這畜生已經被我等射殺,你可以下來了。」
那旅人不知道被黑熊逼了多久,又渴又累,聞言鬆了一口氣,愣是一放手,直接從樹上掉了下來,頓時暈了過去。
趙無恤對這個笨淡徹底無語了,只得拿起皮囊,朝他臉上倒涼水,圉喜和牧夏則在商量要如何把龐大的黑熊拖出樹林。
「咳咳咳……」很快,旅人便被嗆得醒了過來,茫然四顧。
「先生,你只是受了驚嚇,破了些皮,沒有大礙。」
「多謝小君子,若非你們相救,這後果不堪設想。」旅人一邊往嘴裡灌水一邊說著感激的話,他一口的宋地口音,顯然不是晉人。
趙無恤警覺了起來:「先生不是本地人?這是我趙氏的領地,尋常人不得進入,先生是怎麼一個人鑽進來了。」
「咳咳,說來話長啊,我乃宋國大司城幕僚,姑布子卿,今晨離開驛館,來綿上介子推墳墓探訪。回來時卻迷失了道路,誤入這片林子,不小心吵醒了那畜生,它一巴掌拍爛了我的車,一路追殺到此。」姑布子卿心有餘悸的說。
說到這,姑布子卿卻停住了,因為他發現眼前這少年的面相十分獨特:少年鼻樑高挺,眼窩微陷,顯然是有部分狄人血統,而且眸子黑得發亮,像個漩渦一般,吸引著他的目光。
他出於職業習慣,不由自主伸手去拉住了少年的手,想看看他的掌紋。
被一個三十多歲陌生男人拉手,趙無恤一陣惡寒,抽手後退,亮出了腰間鋒利短劍:「先生這是要作甚?」
姑布子卿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無禮,但見了這少年的奇相,心裡直痒痒,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實不相瞞,我乃宋國名相士,看小君子面相獨特,十分新奇,還請見諒,小君子可否伸出手掌給我一觀。」
趙無恤前世也是在底層混過的,這種江湖騙子見得多了,他不以為然的笑道:「先生這麼會算人命天命,怎麼就算不出該走哪條路才是對,也算不出今天將要遭血光之災……」
說道這裡他猛地愣住了,相士?莫非是那個史書中記載的,在老爹趙鞅面前說自己的好話的傢伙?
他細細一看,只見姑布子卿擦去臉上的灰土血跡後,還真有點仙風道骨的名士模樣。
「原來如此,那小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於是趙無恤思緒急轉,換上了人畜無害的笑容,伸出手來,任由姑布子卿研究。
「怪事,怪事啊……」姑布子卿一會嘖嘖稱奇,一會眉頭緊皺,看上去煞有其事的樣子。
「先生,先生?可看出什麼名堂來了?」
「小君子的面相本來貴不可言,日後或為一方封君,然而……」
「然而?」
「可這命相卻又在不久前被生生截斷,這種命格,我自從十歲學易以來,至今觀遍天下數千人面相,卻從未見過啊……詩言: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洄從之,道阻且躋。小君子的未來如何,恕子卿無能,實在無法預料。」
趙無恤心裡有些發虛,看來眼前這個姑布子卿倒不是欺世盜名之輩,竟然被他看出了一些端倪,得趕快送走,不然讓他悟出來點什麼,那還了得?
他乾笑著說道:「先生是我趙氏貴客,讓你受驚已經是怠慢。喜,用你的馬送先生出去。」
「順便喊人進來把這大傢伙抬走,今晚可以吃到煨熊掌了。」想到前世難得一見的珍饈,趙無恤不由得食指大動。
姑布子卿走之前,趙無恤還半開玩笑地問了他:「先生,小子在追尋一隻獵物,先生能算出那生靈是往哪個方向走的麼?」
不愧是專業人士,姑布子卿還真從那破破爛爛的衣袖裡掏出了幾根卜筮用的箸草,當場布了個卦。
劍能丟,吃飯的傢伙卻不能丟!
姑布子卿又皺著眉頭神神叨叨念了一通成周雅言,忽然!他興奮的一拍大腿。
「居然,居然是文王獲飛熊之象!」
周文王一天夜裡夢中見一生有雙翅的熊飛入懷中,次日狩於周原,他的巫祝卜之,曰『所獲非龍非彲,非虎非羆』,於是便在渭水河畔遇到了直鉤垂釣的姜太公。
姑布子卿指了指叢林中的一條幽深小徑說道:「小君子從這裡過去的話,所獲大吉,吉不可言!」
第10章 可憐夜半虛前席
見姑布子卿一副言之鑿鑿的模樣,趙無恤也不敢全然不信,畢竟他已經經歷過魂穿這種不科學的事情,現在只能學學孔夫子的態度:敬鬼神而遠之了。
讓牧夏留在原地照看馬匹和獵物,他則按著姑布子卿所指的方向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