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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皋夷連忙說自己知錯,等他退下後,同樣想升到卿士之位的梁嬰父頗有些嫉妒地說道:「執政想讓范皋夷取代吉射的位置?」
「弟死而兄承其業,不是順理成章的麼?」
「那趙、韓狀告范氏阻撓他們征伐邯鄲,並與齊人勾結一事……」
「只是衛國太子的一面之辭,證據不足為憑……」
「啊?」
知伯話音一轉:「反倒是趙氏在沒有公命的情況下,悍然與范、中行開戰,甚至調撥魯兵入境,還逼死了一位卿士,晉國何時給他趙氏這種權力了?」
梁嬰父與知果對視一眼,聽這意思,知伯是要改變之前支持趙氏伐邯鄲的做法,轉而支持范、中行二卿了麼?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知伯相信,凡事貴在一個平衡,晉國六卿本來就處於這種平衡崩潰的邊緣,而最大的不穩定因素,在知伯看來,就是趙氏父子!
「范氏已經毀了,朝歌的范氏家臣甚至願意將整個家業拱手送給他們極其厭惡的皋夷。這也意味著,從今以後,范氏不再是知氏的敵人,而是朋友。至於中行氏,我那自傲而愚昧的堂弟經過這次大敗,也損失了不少兵員,終於願意真正像我低頭,尋求我的幫助了。當年知氏要是沒有中行穆子護佑,就差點被晉平公剝奪卿位甚至滅亡,這份恩情我是記在心中的,如今中行危矣,我也是時候出手拉他們一把了……」
「但趙氏這幾戰里沒有傷筋動骨,加上有韓氏為佐,恐怕不容易對付啊……」
知伯笑道:「不然,老子有言,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老子的這番話,說的是勢力盛衰有常的大道理。」
「朝歌乃萬戶大城,牆高池深,想發兵圍攻,短則三月,長則半年,趙氏便要陷入漫長的攻城戰。其實就應了老子的這番話,他們的勝利,已經到盡頭了!接下來,我自有無數妙計,可以讓趙氏付出血汗,卻得不到絲毫的益處!」
梁嬰父兩眼放光:「執政,吾等應該怎麼做?」
「其一,請國君為范吉射發喪,他畢竟是一國卿士。隨後再讓范皋夷繼任范氏家主,晉國新卿,同時派出知氏之兵,阻止晉陽趙兵和平陽韓兵進攻范氏的瓜衍之縣等領地,太行以東的局勢已經被趙氏掌握,但太行以西的平衡,必須維持住。」
「其二,開始在朝中為范中行翻案,否定衛國太子的指控,派人去責難趙氏不遵公命,悍然與二卿開戰,引外邦兵卒入晉,並殺害范吉射的四大罪過。同時派出上軍司馬籍秦,帶著國人組成的公室軍隊,以國君的名義向東開拔,要求趙氏與韓氏乖乖獻出奪取的河內地,讓他們成為公室領地!」
梁嬰兒父拊掌讚嘆道:「妙哉!若趙氏乖乖獻土,則過去數月的鏖戰是白打了。若不願,就可以借國君之名,定他們一個首禍者的罪名。前有朝歌堅城,還有中行,邯鄲,范氏殘餘,沒有一年半載是打不下來的。後有執政以君命威逼,定讓趙氏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知伯也有些得意,他捋了捋鬍鬚道:「不僅如此,真正的殺手鐧還在後面,我還得知了一個不知真假的消息。」
他緩緩宣布道:「我聽說,趙孟死了!」
一言既出,滿堂眾人又驚又喜!
第664章 六卿的平衡(下)
「執政,趙孟真死了」
梁嬰父乍聞此言,一時間驚喜交加,連忙追問道。
知躒道:「據說他在共城與二卿作戰時率先衝鋒,以至於中了流矢,重傷不治,已經許多天沒露面了。趙軍現由其子無恤統轄,想來即便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了。」
梁嬰父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趙孟若死,則趙氏就不足為懼了,對趙氏而言,無論先前打了多少勝仗,只要折損了家主趙鞅,這就是最嚴重的大敗!」
他補充道,「就算趙無恤為統帥,就算依然享有戰無不勝的威名,但他若繼承卿位,國君和諸卿是無法接受的,趙氏繼任者未定,連內部的人心不穩都不能平息,如何再對外作戰?這場大戰,他們還是贏不了。」
本來眾人眼中的趙氏已經成長為一隻可怖的巨獸,可聽說趙鞅死去後,這隻巨獸就成了外強中乾的靶子。
「執政打算從中做些什麼?」
「自然是推波助瀾,讓趙氏四分五裂,我先前讓你尋找的那三人,可聯絡上了?」
梁嬰父嘿嘿直笑:「趙鞅的長子伯魯和衛國太子蒯聵就在下宮,但傅叟防備甚嚴,吾等的人根本沒機會接近他。趙鞅的次子仲信和三子叔齊則分別是魏伯和執政的子侄,他們不討趙鞅歡喜,被趕到耿縣守祖陵。據派去的人回來通報,倆人對這種境遇十分不甘,對趙無恤也滿懷怨恨……」
知伯提點道:「你不妨去利用一下他們,趙無恤既不是嫡長子,也不是晉國大夫,有何資格統領趙氏?我派籍秦去討要河內,同時也要藉助禮法大義,將趙無恤逼離晉國,再把趙氏肢解,一分為三!」
梁嬰父告辭而去後,知果湊過來再度問道:「父親,趙孟他真的死了?」
知躒道:「新田與太行以東的消息要十餘天才能傳回,真真假假,一會這樣一會那樣,誰能分得清?重要的是,必須讓眾人以為,趙孟已死,我知氏接下來的計劃才能順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