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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豫讓身邊的三千死士,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俱是勇銳敢戰的老卒,跟著知瑤轉戰南北,打過很多場仗,不懼眼前場面。
「轟隆隆!」響應他們的戰意,鼓聲從後方傳來,此時若回頭,還能看到中軍的掌旗官們手持旗幟,左右前後搖動不止。
豫讓熟悉旗鼓,聽在耳中,比自己新婚妻子的呼喚還要親切,他不必回頭看旗,通過鼓聲已明白了知瑤的命令,當下拔劍在手,直指前方。
「這是主君在親自擂鼓,赳赳武夫,公侯腹心!」丹水東岸的戰場之上,站在稀疏枯黃的草間,豫讓發出了一聲大喝!旁邊的人隨之一起高呼!
知軍每一百人結成一個戰鬥序列,五百人一陣列。在豫讓帶領下,第一排開始向前行進,第二列緊隨跟上,接著是第三列、第四列、第五列、第六列,戰車在後面壓陣。如果讓戰車居前,那麼馬兒就會被敵方的箭矢和飛石所驚,使之脫離陣列,或反過來沖亂隊伍,不利整體作戰,因此豫讓把他們留在後邊,作為的預備隊。
馬兒的大長腿,尖耳朵,天生就是為了逃避危險而生的,豫讓沒法像他與趙無恤第一次照面時,那個御馬師做的一樣,逼它們向死而生。
也唯獨精神堅韌的人類,才敢於向著死地前進!
「不要急著衝鋒,拿著兵器以正常行速前進,積蓄力氣,當臨敵還有兩百步之時,聽我號令再吶喊衝鋒!」
魏氏那邊也已經緩緩開動了,但是比豫讓部走的慢一些,豫讓注意到,有一部趙軍從壁壘里開出,在前面列陣,似乎是想阻止魏氏,畢竟他們人數更多,對於豫讓部,卻並未重視。
「汝等會為對我的輕視付出代價……」他計算著距離壁壘的距離,心中默念著三百步,兩百五十步,兩百步……這是飛石的攻擊範圍。
中軍處,知瑤的鼓聲先是平緩,節奏較慢,鼓點與鼓點之間的停頓較長,但隨即,停頓越來越短,節奏變快,鼓聲激昂起來!
「衝鋒!」豫讓一聲高呼,三千死士開始向前奔跑。
十多塊飛石從不同位置呼嘯著彈射出來,在死士們分為數股奔跑的情況下,大多數落空,僅有數枚不偏不倚擊中了倒霉蛋,就仿佛橫掃過秋日原野的猛獸般,將死士連同其後面的人撲翻在地,頓時頭破血流。
恐懼,害怕,尿意陣陣,但死士們依然在前進,豫讓更是一邊跑,一邊死死記著石彈飛出的位置,那是趙軍器械之所在,是他們攻擊的主要方向。
當他們跑到一百步內時,箭雨來了,牆垣後的趙軍材官弩士舉弩射擊,如雨的箭矢掠過,索索作響。後邊幾列的兵卒尚好,前邊幾列的兵卒則出現了傷亡,奔跑中的人像是被巨力一拳打中肚子,猛地跌倒在地,蜷縮著身體,血流不止。
豫讓顧不上這箭雨阻擋,他讓善射者卸下弓箭,在跑步中開弓反擊,心中依然在默念著距離,到了五十步內時,第二波飛石和越來越密集的箭矢再度飛來,接下來便是上弦的間隙了。
「三十步!」
距離轉瞬即逝,隨著豫讓一聲大吼,死士們丟掉用來招架敵人箭矢的盾牌,短戟短劍在手,向近在咫尺的壁壘衝去。密集的長矛出現的壁壘後,鐵矛頭閃著寒光,仿佛一堆鐵籬笆般阻擋死士的衝擊。
「為君前驅!」知氏死士們已經殺紅了眼,士為知己而搏,這是先秦男兒獨有的忠烈,他們打算用性命來陷陣,為後面的主君大軍鋪平前進的道路!
他們堅信,短兵相接時,敵軍只怕不是自己對手。
一劍砍斷朝他刺來的兩根長矛,豫讓和無數袍澤一起,攀著牆垣登上去,正要大喊一聲跳下去大殺四方,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手心冰涼……
越過前排的長矛長戟,半丈高的壁壘之後,是或臥或坐的趙氏兵卒,烏泱泱,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邊,仿佛草地上忽然長滿的蘑菇。至少有三萬趙軍在這裡以逸待勞,隊列有序,一點不像倉促應戰的樣子。
高亢的戰鼓聲再度響起,這次卻是從壁壘的後陣中傳出來的,卻見敵人後陣旗幟飛揚,一隊又一隊原先坐地不動的趙卒站起身來,開始移動腳步向前進。丹水東岸,不僅有黃土山石夯成的矮牆,還有一道數萬人血肉之軀鑄就的堅牆!
透過遠處的煙塵,豫讓還能看到,有源源不斷的援軍,從泫氏邑的狼煙下不斷朝壁壘的南北兩側開去,而高達兩丈的趙氏大大纛,正緩緩向這邊前進……
詐敗?埋伏?豫讓來不及多想,因為七八支明晃晃的矛戟,正沖他胸腹咽喉刺來!
……
趙無恤的主帥大纛已經抵達壁壘之後半里,觀望前邊穆夏等將吏防禦知軍死士進攻。有他壓陣,將士們方能心安,在詐敗中穩住陣腳,不會變成一場真正的潰敗。
王孫勝也在觀察戰局:「士鮒部已經被田師帥和伏兵完全纏住,別說脫身,只怕離被全殲不遠了,只要占據了韓山的制高點,交戰的主動權便在軍將手中,知軍短時間內根本攻不破壁壘,無法實現知瑤的戰略,等他們疲憊後,便是分勝負的時候,我願意率軍出擊,只需要三千人,一定能奪知瑤大旗歸來,還望軍將允之!」
趙無恤看了看王孫勝殷切的目光,這個人的志向太大,看似冷靜的性格下潛藏著一絲瘋狂,他感覺自己駕馭不住。於是便笑了笑,對此不置可否:「知瑤是個驕傲的人,也是個不容易服輸的人,就正面戰線而言,雖然我軍是以逸待勞,但兩邊人數相差無幾,苦戰還在後面呢,王孫有的是出戰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