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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著趙氏庶子被逐出國後能安分一些,至少十年內不足為患,誰料才過了半年,竟然膽大到敢借吾等的勢強取衛邑了!」
知躒捋著須,對侄子知果說道。
面色和善的知果問道:「的確是非常人之舉,和阿瑤破狄邑倒是頗為相似,若是他能歸國,這晉國日後可要熱鬧了,叔父,那吾等是救還是不救?」
知躒笑道:「這是響應晉國攻衛的義軍,當然要救,只不過吾等尚在大河以西,衛侯雖然不堪,卻能驅使衛人效命,過不了河,如何去救?」
知果嘆息道:「梓材易伐,良弓易折,此子在國內就招惹了五卿放逐,到了國外卻仍然不知收斂,為了歸國不顧一切地冒險,其志可贊,但其前途可哀。」
他知道,叔父知躒打定主意不強渡大河,就這麼和衛軍僵持,甚至還會讓濮陽衛軍有空調頭圍攻甄邑,此可謂借刀殺人。
然而就在這時,卻有人來報,說是一天前拔營而走的趙氏之兵已經從延津渡過了大河,沿著河北上直撲濮陽了,預計兩日後可到達城下。
聞訊後,知躒一時啞然,過了一會又呵呵直笑。
「趙孟心念庶子,究竟是誤打誤撞還是故意為之,衛人的士氣我清楚,若是遇到趙兵從南而來,必退入城中,如此一來,吾等到時候就是不渡河,也不成了!」
知躒隱隱有種感覺,在范鞅暴病卸任後,他雖然做了執政,卻一直被強勢的趙鞅壓著一頭。當然,這也是知躒故意為之,他的一貫做法,就是將前台讓給別人去表演,自己做那個操控者和最終的獲利者即可。
讓趙氏父子充當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火焰罷,而知氏,將會隱藏潛伏,成為柔能勝強,淹沒一切的水!
……
距離趙無恤等人強渡濮水,攻陷甄邑已經過去了六天,周邊的衛國城邑乃至於濮陽城都人盡皆知。但卻沒有衛軍過來反擊,因為他們大多被調撥到了西面抵抗隔著大河與晉軍對峙。
反倒是東邊的齊國廩(lǐn)丘偶有零星的輕車跑來觀望,但被巡邏的輕騎士截留兩輛後便再也不敢靠近了。
趙無恤等人稍稍調整後,便開始採取實際行動,陸續將衛卒和甄氏族兵都解除了武裝。
甄邑府庫被接管,願意合作的衛吏留下,不合作的統統解除職位。兵營里的兵卒被收繳了武裝,和一大半甄氏族兵一起,被分批拉到邑外開挖防禦的溝壑以及修補牆垣,每天的食物只有半飽,使得他們根本沒力氣反抗。
第七天,無恤和張孟談苦盼的晉軍依舊沒來,他們才渡過了大河,與北上的趙氏之兵合圍濮陽,趙鞅讓人傳來的消息是,讓他們再堅持五天!
「五天啊……」趙無恤有些牙疼,孤軍深入,周圍儘是敵視目光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倒是東面傳來了一條壞消息:齊國發兵攻魯了。
當夜,趙無恤便召集了張孟談和眾卒長,在邑寺里召開了緊急會議。
第274章 齊人來攻
邑寺中,銅架燈燭被統統點亮,照亮了廳堂中央的長案。
熟悉地理的封凜望著案上那幅從本地府庫里找出來,有些模糊的地圖仔細辨認,隨後食指指著上面的一塊圓點道:「旅帥請看,甄邑就在這,濮水之北的位置。」
在旁邊伺候的邢敖連忙將木頭刻的簡陋兵卒俑放到了上面,它上面用墨汁寫著鮮明的「趙」字。
封凜的手指向西移動:「甄邑以西,一直到都城濮陽間的一百二十餘里是濮北之地,這裡衛國城邑密布。」
「甄地東面和北面情況複雜,正北方向一百里外是魯國的秦邑,東北五十里則是齊國大夫烏氏的廩丘,再往東數十里,又是魯國的高魚和城塞鄆城,以及方圓數百里的大野澤。」
邢敖也一一將代表各國軍力勢力的木俑放到上面,如此一來,原本模糊抽象的地圖便清晰明了了許多,「魯」「衛」「齊」的勢力在此間方圓百里內錯綜交匯。
卒長們的眼界只不過局限在如何帶兵作戰上,面對這種形勢的分析並非長項,甚至連話都搭不上,所以還是趙無恤和張孟談兩人的獨角戲,他們只是跟著在一旁長見識而已。
張孟談凝神思索,分析道:「總之,甄邑附近是曹、衛、齊、魯勢力交叉的地方,河流川澤遍布,還有大野澤的大盜活動。吾等之所以選擇攻略此處,除了它位於交通要道外,看中的便是與這四國的關係複雜,可攻擊衛國,可退入曹國、魯國,也可防備齊國。」
「西面的衛邑雖然數量眾多,兵卒不下五千,但卻因為馳援濮陽幾乎被調撥一空,剩下的守卒也因為晉軍隨時可能東進所以不敢異動,這些天甚至都沒發兵過來試探,暫時無甚威脅。」
「魯國現在與晉國是盟邦,秦邑雖然孤懸於齊地之內,卻是齊魯兩百年交戰中抵抗最頑強的一處,所以北面也可以暫時放心。如今要重點防禦的,卻是東面的廩丘,數日前他們就曾派輕車過來查探過……」
趙無恤攤開了趙鞅數日前派人送來的最新一份帛書:
「如今的情況是,晉國為了懲罰衛國背盟,包圍了濮陽城,卻圍而不攻,等待衛侯請平,大軍過萬,遮天蔽日,不是說停就停,說走就走的,我父還要五天才能來到。齊國要支援衛國,卻又不敢與晉軍正面交戰,便乾脆進攻魯國,理由是報復今年春季和夏四月時魯國兩次為晉攻齊,實則是圍魯救衛,想引誘晉軍東進,好解濮陽之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