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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些賢才為寶,光耀足以照萬里山河,的確比和氏璧只能照亮腳下數尺土地要強多了……」
王孫圉誇耀楚國之寶,趙無恤則針鋒相對,大讚趙國之寶,他的麾下群賢雲集,人才輩出,若光論這個,的確比楚國強多了,話語裡更有炫耀武力的意味,讓王孫圉也不由心驚。
這是一南一北兩個大國間的交鋒,唇槍舌劍間,高低立判,楚國有求於趙,就不得不稍微低下自己那高貴的頭顱。
將王孫圉的勁頭壓回去後,趙無恤才道:「當然,趙國初興,最需要的寶物其實是來自鄰邦的友誼,等王孫歸去時,孤會派遣一使節隨行,常駐楚國,也方便兩國溝通。要知道,趙與楚的敵人是相同的,那便是貪得無厭,覬覦鄰邦國土的吳國夫差!」
這無疑是給了王孫圉一個台階下,維護國家尊嚴固然重要,但達成令尹和葉公的囑咐才是最主要使命,他連忙道:「誠如趙侯所言,吳國是楚趙共同的敵人。」
聊了一會,交換了一下對局勢的意見後,也到了告退的時候了,但王孫圉卻仍然有未盡之言。
「王孫可還有什麼事?」趙無恤問道。
「方才趙侯提及計然,可是曾在宛葉做過葉公賓客的辛文子先生?」
「正是,辛先生乃宋國人,先入楚國,卻鬱郁不得志,而後入趙,才被我引為國器。真是寶玉常有,而卞和不常有啊……哈哈,這也是趙國之寶多於楚國之寶的緣故吧,王孫可是後悔了?晚矣,晚矣。」
王孫圉一笑:「辛先生已是趙國重臣,楚國南方偏僻之地,怎麼還容得下他?外臣只是想起一件事來,辛文子先生有一弟子名為范蠡,也是楚人,後來輾轉去了越國,聽說趙侯曾多次招攬過他?」
趙無恤不動聲色,想了想道:「似有此事。」
王孫圉拊掌道:「不瞞趙侯,如今越國被吳國所敗,淪為夫差附庸,聽聞趙侯立國,越君勾踐心中欣喜,卻不敢公然來朝賀。於是便通過楚國,讓外臣在車隊中夾帶越國使者前來覲見,其正使,便是范蠡范少伯!此子千里入朝,用心良苦,趙侯可願見他一面?」
PS:參考《國語·王孫圉論楚寶》,這本來是王孫圉與趙簡子的互動。
第1040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雖然范蠡憑藉著文種和葉公的老關係,搭上了楚國使節團的順風車,還憑藉自己的才幹見識贏得王孫圉傾心結交,但當范蠡抵達鄴城後,他的使命卻進行得不太順利。
在王孫圉代他表明來意後,范蠡卻未能立刻得到接見。
或許是之前他多次婉拒趙侯之邀,讓趙無恤感覺拂了面子,或許是已經明白范蠡是為什麼會來到鄴城,故意想晾晾他。聽說范蠡到來,趙侯只是噢了一聲,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迫切感。
范蠡不得已,只好再度找到他的老師計然,正式請求覲見趙侯。計然如今是趙氏六卿之一的「計相」,掌管財政大權,在他的斡旋下,未央宮外等待接見的諸多使節里,才有了范蠡一席之地。
這幾日的未央宮,門檻都快被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使者踏平了。按照流程,楚國之後,趙無恤還要接見魯國來的親兒子趙操,宋國的大司城樂茷,這兩位是趙氏至親,也是明年與吳國齊國角力的主戰場,不能不見。
後面則是大半年來一直在掐架的中山和燕國,需要好好申飭一番,同時用「寡人慾助中山君列為諸侯,由天子封為子爵,讓中山國脫離戎狄之列,躋身華夏」的誘餌讓中山繼續做趙氏的馬仔,同時敲打燕國,讓他們離齊國遠一些。至於加塞進來的越國使節,被排到了最末尾,只比泗上小邦和周邊蠻夷靠前,由此也足以看出趙侯心中,對趙國外交輕重緩急的排序。
按照趙氏禮官的說法,誰讓越國人不走流程呢?既然如此,那就慢慢候著吧。對此范蠡也無可奈何,越國是吳國附庸,豈敢公然朝見趙侯?如今是他們有求於人,便只能在外默默等待了。
這一等就是兩天,直到十二月三十一日近晚時分,范蠡才得以攜帶禮物,進入未央宮。
未央宮的宏偉讓人震撼,跟剛接管家業時不同,現在的趙無恤舉辦典禮力求一個體面,所以宮中裝飾雖算不上奢侈,但也不便宜。
重堂邃宇,層樓疏閣,連棟結階,許多豎寺和宮女在雪中忙碌著明日的建國典禮。看著這在鵝毛大雪下煥發新生的趙國宮室,范蠡滿腦子裡想著的,卻還是遙遠南方,他的君主勾踐正在過的苦日子。
自打三年前勾踐順利脫身回國後,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他怕自己受不了誘惑,貪圖舒適的生活,消磨了報仇的志氣,晚上就枕著兵器,睡在稻草堆上。還在自己的屋裡掛了一隻苦膽,每頓飯前都要嘗嘗苦味,提醒自己:不能忘了在吳國的苦難!
那為奴為婢的悽慘啊,那替吳王夫差嚐糞的恥辱啊,一想到那幾年,勾踐就夜不能寐,還會有乾嘔的症狀。
平日裡,他也不居宮室,而是身著粗布,頓頓粗飯糲食,每逢春耕秋收,還要赤著腳下到水田中跟百姓一起勞作。越王夫人則帶領婦女養蠶織布,發展生產。
除此之外,在文種的建議下,勾踐還效仿了趙氏興國的一些舉措。
越國的土地其實是很肥沃的,加上氣候適宜,只要灑下種子,栽下稻秧,便很容易獲得豐收,也難怪到了後世,有「蘇杭熟,天下足」之稱,但最大的缺點,就是人煙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