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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諸侯選拔宮甲和祭祀者的大射禮,則要用四耦,也就是四對。
六卿目前在泮宮中就學的,剛好八人。
分別是趙無恤,魏駒,韓虎;范氏長子范嘉,次子范禾;中行黑肱,知氏長孫知宵,次孫知瑤。
然而對知氏二子,趙無恤卻忘了他們中間,到底誰才是日後的「知伯」。
不過據魏駒說,知氏的次子瑤去了太行山一帶的知氏縣邑,不能及時返回,所以國君臨時點了以善射聞名的呂行參加。
魏駒看著趙無恤,意味深長地笑道:「吾弟呂行為了到時能向趙子獻酒,便日日勤練,不知趙子射術可有生疏?」
按照規矩,在射禮上,勝者要反過來向敗者獻酒,故魏駒才有此一說。
趙無恤應道:「我倒是希望能與呂子分在一耦,到時候就看天意了。」
八人分為四組,配組似乎是由國君隨機抽取的,所以明日,趙無恤可能和他們中任何一個對上。
他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說不準,我反倒會和魏子分在一耦,屆時還請魏子手下留情。」
誰不知道趙無恤射術號稱離養由基只有「十步之遙」,魏駒則並不以射術見長,他聞言後嘴角微微抽搐,覺得自己得再次扯開這個話題了。
……
第131章 誰為陪襯
……
四人聊了一會,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張孟談徵求了三位賓客的意見,就拍了拍手,讓豎人侍婢們端上鼎、簋、俎豆等食器來,正式開席。
趙無恤默然觀之,張氏的燕饗,比起前段時間在趙氏府邸魏姬招待他的,要簡單上許多。
無恤和魏駒為卿子,面前是五鼎四簋,張孟談和樂符離是大夫之子,面前則是三鼎二簋。而且並不是全銅,頗有一些陶器,更貴的漆器幾乎絕跡。
由此可見,張氏並不富裕,但張孟談招待他們的燕饗卻一點不馬虎,葷素搭配得當而雅致。
四人畢竟是弱冠少年,性情跳脫,就沒有講究「食不言」,一邊吃,一邊還說說笑笑。
首先端上來的,是主食,正是著名的周八珍之二的「淳母」和「摻食」。
然而今天的這兩種食物,和以往眾人所吃的,卻有所不同。
樂符離首先覺得不對勁,他邊嚼邊說:「怪哉,張子,你家的八珍,味道似乎比我家的要好!」
魏駒聞言,也細細品嘗,覺得滋味的確更佳,但也不覺得奇怪,認為應該是庖廚手藝精湛的緣故。
張孟談放下箸匕緩緩說道:「這就要感謝趙子今晨送來的禮物了。」
禮物?樂符離和魏駒都好奇地看著無恤。
趙無恤謙遜地回答道:「其實不僅是張子家,我已經差人也給兩位家中送去了一些領邑出產的麥粉,可惜沒趕上朝食,故兩位還不知曉,能在這裡吃到,也是正巧……」
原來,和在下宮開打銷路的方法一樣,子貢以趙氏之賈的名義,給趙無恤認識交好的泮宮子弟家中,也都各自送去了一斗麥面,並附贈寫有做法的簡牘。
說起來,張孟談家的庖廚和雍人也倒膽大,午後剛拿到這種新食材,傍晚的燕饗就敢做出來招待卿子。
他們把「淳母」和「摻食」里必須的黍米粉和稻米粉,都換成了磨得更加精細的麥粉,以增加口感。
淳母是用麥粉作餅,把煎過的肉醬攤在餅上,再澆上燒開的油。
摻食的做法是:取牛、羊、豬之肉各一等份,切碎,與麥粉揉拌到一起,比例是二比一,捏成糕的模樣,放到釜中用膏來煎,味道絕美。
經趙無恤一解釋,本來覺得此物極其可口的魏駒,就有些咽不下去了。
他從安邑回來,也帶了禮物,分別贈予張孟談和諸位卿大夫之子的,都最上等的虎形白鹽。
可按照伊尹的庖廚之道,白鹽再珍貴,也只是調味之物,太多的話,只會讓菜餚變得咸澀難吃,今日的主食,依然是趙無恤送來的麥粉。
魏駒頓時坐如針氈,他相信很多事情都是有象徵的,比如自己今天急吼吼地跑來張府,本來帶著和趙無恤競爭的心思。可坐在這裡,卻好像和白鹽一樣,是為主食做陪襯的調味品!
但此刻,燕饗才剛剛開始,剩下的時間夠魏駒熬的,他只能裝作不餓,看著坐在末席的樂符離大快朵頤。
在魏駒的目光下,樂符離仿佛吃的更歡了。他自嘲道,難怪自己來前食指微動,可知必食異味,張子若是不讓他吃,定要「染指」而出。
此言引得趙無恤和張孟談忍俊不禁,魏駒也只能跟著強顏歡笑。
無恤知道,「染指」這個梗,卻是一個來自鄭國的典故。
當年夏姬的親哥哥鄭靈公,得到了一隻楚國贈送的大黿(yuan),也就是稀有的大甲魚。他讓庖廚將甲魚割成塊,烹煮做成了肉羹,招待卿大夫們。
誰知道,盛滿甲魚羹的大銅鼎才剛剛端上來,他的兩個大夫,公子宋和子家卻在席下相視大笑不止。
鄭靈公十分好奇,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兩個大夫早上出門時,發現自己食指微動,便知道今日必食異味,現在果然如此。
鄭靈公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在命雍人分賜各大夫黿羹時,恰好到公子宋的筵几時,卻故意跳過了他,仿佛要賭氣讓公子宋的預感不靈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