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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封荼還宣稱,趙氏願意讓白狄收復仇由、鼓、肥等故土,同時承認鮮虞的地位,他們建立的「中山國」視為與華夏諸侯等同,得以參與盟會,這讓中山君心動不已,連連稱「謹受教」……
中山君被這麼一遊說,加上與中行氏的百年之仇,便在收到中行黑肱送來的錦繡五百匹,漂亮的女子二十人時,卻發兵進攻中行,大敗其守軍,打到了鼓、肥兩城之下。中行氏領地內的白狄人紛紛響應,一時間,除了柏人外,處處皆是火焰,讓中行氏的處境雪上加霜。
「趙氏庶孽子竟敢與我家的狄奴相勾結!?」雖然不知道事情原委,但也能猜出是誰搞的鬼,中行黑肱惱羞成怒,卻忘了他伯父知躒也引代兵南下,襲擾晉陽,大家不擇手段起來其實半斤八兩。
不管怎樣,中行黑肱的心已經亂了,他手下的兵卒們也歸心似箭,只能放棄邯鄲,撤軍北返。
而與此同時,國內傳來國夏、高無邳在汶水邊大敗的消息,陳恆大驚之下,只能帶兵撤離,如此,邯鄲之圍便順利解開了。
……
到五月下旬時,陳恆的大軍已經離開邯鄲,頓兵於河間地,對在重整旗鼓西進還是掉頭東歸上,他仍有些猶豫。就在這一天,陳氏軍營迎來了一位信使。
來者是陳恆的同族弟弟陳逆,他長期握劍布滿老繭的手裡握著一封信,汗水順著他的手背流下,他從東阿一路趕來,擔負著家主陳乞交予的使命。
陳恆讓他休息,接過帛書,打開以後又合上了。
「這是第三封信了。」
其實不用看,陳恆就知道信里的內容是什麼,第一封說明齊國的情況,然後兩封便是催促他回國的,都是同樣的兩個字:「當歸」!
他父親言簡意賅,又意味著局勢的刻不容緩。
隨著汶水之戰結束,東方戰線基本塵埃落定,齊國在喪師四萬後,已經無力發起反擊。齊侯病重,一場風暴正在國內醞釀,陳乞急需陳恆手下的軍隊。
「看來我不得不走了……」陳恆只能苦笑著搖搖頭,比起晉國的內戰,齊國才是他們家的根基。父命如山,他不能不從,再留在這裡,說不定趙無恤會率軍北上來堵截他,到時候便是欲歸不能了。
在大軍拔營逶迤東行時,陳恆久久在大河的分支「西河」邊駐足,他面色凝重,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在陳逆來尋他時,他拍著這位堂弟的肩膀道:「齊國已敗,等趙無恤歸來後,晉國的局勢也會天翻地覆。趙氏若全取晉國、魯國,又有宋衛為羽翼,這是晉文公霸業肇基的情形啊,則天下無人能與之爭鋒。我此生恐怕再也無法踏足大河以西,再陪我看一眼罷,這大好山河,膏腴之地,終究還是落入了別家的鼎里……」
年輕的陰謀家嘆了口氣,話語裡帶著深深的不甘,還有不安……
第770章 死於此!
晉侯午十五年,季夏五月末,黃昏時分,日在柳宿。
年輕有為的知瑤站在戰車上,他臉龐稜角分明,目光犀利,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他此刻正眯著眼觀看小城「台谷」的布防,手指不斷磨擦光滑的玉制劍柄。
這場戰爭已經打了一年零兩個月,相比趙無恤在太行以東和齊魯的突飛猛進,晉軍——其實是知、魏和范、中行殘餘組成的聯軍卻進展緩慢。勢力眾多難以協調是一個重要原因,尤其是魏氏,他們與知氏是暫時的合作,而非從屬關係。
所以他祖父知伯花了整整一年,才終於掃清了趙氏和韓氏在太行以西的據點,在知瑤和士鮒兩個善用兵者的進攻下,羸弱的韓兵如土雞瓦狗般崩潰。平陽被攻破,樓縣竇輦投降,然後是銅鞮、上黨,一處又一處城邑回歸晉侯治下。
如今只剩下晉陽和長子一北一南兩根刺了,只要將他們拔除,知氏就能稍微喘一口氣——他們還不知道汶水邊的那場大戰,只知趙無恤被齊國人吸引了注意力,這次東去,只怕要半年才能回頭。
在韓氏上黨失陷後,知瑤和士鮒帶著大軍風捲殘雲,士鮒部去圍攻長子縣,知瑤則帶著族兵追擊韓虎殘部,想阻止他們逃入軹關。
然而就在距離軹道三十里的一處塗道盡頭,追擊的知兵卻遇阻了,這是一處名為「台谷」的小小城邑,原來的人口可能不滿百戶,據得到的消息,這裡的韓氏民眾已經逃走,此地應該已成空城。
沒想到等前鋒抵達後,卻發現城頭旌旗飄揚,鼓聲震耳。前鋒稍微試探著進攻幾次後,城上反擊十分激烈,這是第二天了,他們仍未能攻入城中。
「裡面有多少守軍?」知瑤抵達後皺著眉問道。
「不知詳情,應該不到一千……」
知瑤火氣直冒,就他所見,台谷是一座不大的城池,周長不過半里,牆垣高兩丈,加上女牆至多三丈。許多地方很是單薄,無論如何用木板和土基加厚都掩蓋不了其脆弱。知瑤掌兵多年,深知這種小邑防禦流竄在山間的戎狄很輕鬆,可面對大軍攻擊,就顯得有些不夠看,豈有三千前鋒打了一天還未突破的道理?
「君子,是否繼續攻城?」身後是知瑤在滅仇由一戰里獲得的勇士豫讓,高大的身材一身勁裝,無論哪次攻城,他都是先登者。
知瑤若有所思,抬起頭看向天空,太陽早就躲到厚厚的雲層之中,層層的烏雲如同石塊一般壓向小城,好像隨時可以將其摧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