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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吳國更沉重一擊的是,夫差的叔叔,柏舉之戰的大功臣夫概見吳人在楚地撐不下去了,竟潛回姑蘇自立為吳王。雖然夫概最終被趕跑,但這場吳國王室的內戰又讓吳人損失近萬。
所以現下碩大吳國,南北兩千里,東西一千里的範圍里,四萬兵卒駐紮於各地,其中有兩萬還只能在農閒時徵發。
吳國的敵人可不少,西面,四年前夫差伐楚,連續擊敗楚國的水陸兩軍,楚國喪二司馬、七大夫,大為恐懼,害怕吳師入郢重演,嚇得他們遷都鄀地,但楚國死而未僵,還占據順江而下的優勢,少不得要分兵五千防備。
對吳國來說,更嚴重的威脅來自南方,他們還得分兵萬人來防備于越的不斷騷擾。
此外,新征服的鐘吾、徐、群舒並不穩固,也得留兵守備。所以滿打滿算,吳國能調動的兵卒一萬不到,多數人得駐紮在姑蘇以備不測,能交給夫差的,可不就只有這兩千人。
沒辦法啊,吳國地廣人稀,人口僅有百萬不到。
當然,事後伍子胥提醒夫差,這同樣也是吳王闔閭對他的考驗。
「上次太子伐楚大獲全勝,但大王仍嫌損耗過大,太子此番入宋,還望勉之。」
夫差心裡對父親的考校極不耐煩,卻不得不接受。
就憑藉手裡的兩千人,夫差不費一兵一卒,通過先圍彭城,再讓徐地吳將作出攻偪陽的姿態,就徹底嚇住了宋國向氏二卿,裹挾他們派兵帶領自己入宋。
本以為會一切順利,卻在志在必得的孟諸碰了壁……
孫武教他料敵於先,夫差之前也有過考量,鄭、衛和宋國叛軍共一萬三千,由名聲在外的名將游速率領,對上趙無恤這拼湊起來的八千之眾,即便不勝,也至少兩敗俱傷。他在戰役途中突然殺到,不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抵定宋國局勢了麼?
可出乎意料,趙無恤以極快的速度結束了戰鬥,並兵甲整齊地列陣以待,這就叫夫差難受不已了。對方尚能一戰,而且精銳數量不下己方,要賭博麼?若是賭輸了,或是損耗過大,會不會因此讓吳王更加嫌棄他?
吳王雖然請孫武教夫差兵法,夫差也表現出一副孜孜不倦的好學模樣,但內心深處,他還是喜歡靠簡單粗暴的兵勢來解決問題。
「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眼下事不可為,他只能用孫子的話如此安慰自己。
心裡百念交鋒後,夫差終於緩緩說道:「晉、魯與吳國是盟友,還是宋國的鄰邦,我此來自然是想助子泰退敵的,孰料卻來遲一步,真是慚愧……」
……
得到夫差答覆後,趙無恤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
心裡卻罵道:鬼才信!
他回頭看了看隱隱對峙的兩軍,說道:「敵軍已然逃竄,那太子接下來如何打算?是追擊,還是就地駐紮?」
夫差扶著車輿說道:「我一月前從徐地出發,帶著吳甲兩千,一路上勢如破竹,除了蕭邑外無所不降,如今我打算助宋國左師和大司馬回歸商丘,處置叛臣,恢復宋國社稷穩固。想來小司寇與我目的一致,鄭、衛,還有其背後的齊國俱是吾等之敵,而樂大心和四公子這等竊取商丘的叛臣也必須掃滅。此戰之後,小司寇和司城樂氏、曹國想必損失慘重,不如與我合軍一處,也好受我照應,何如?」
受你照應?趙無恤心中大疑,盯著夫差道:「多謝太子好意,不知合軍之後,當以誰為主?」
「在軍,自然是以本太子為主,攻下商丘,廓清朝堂後,自然是以宋國左師向巢和大司馬向魋為主,重振宋國綱紀。」
依舊是咄咄逼人,但夫差不再玩弄虛實,而是直接了當地提出了條件,這樣會讓己方顯得自信從容,顯得吳國後勁強盛。
既然無法以力爭,那就只能借勢再度逼迫了……
向氏二卿之所以望風投靠夫差,想藉助他平定宋亂,就是因為他身後強盛的吳國,而吳國目前只能奮力解決越國,卻無力大肆北進的內情外人知之甚少,夫差正好可以藉助這一點,再度展開一場訛詐。
兵者,詭道也,不能而示之能,不用而示之用,夫差正在練習將此道運用在伐謀伐交上。
用孫武評價夫差的一句話來說,他這個人「所欲必成」。夫差是個想得到的東西一定要得到的人,無論是珍玉、玩好、美人,亦或是太子之位,戰陣之勝,乃至於未來的霸主之位!
忍讓?那是什麼東西?被父親評價為「殘暴而不通情理」的夫差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趙無恤也好,司城樂氏也好,曹國也好,既然吳國來了,汝等就統統靠邊站好了。
對宋國,夫差志在必得!
第524章 誰執牛耳?
兩邊幾千人人隱隱對峙,弓弦未松,甲冑未卸,主帥則在中央錯轂而談。
卻聽夫差道:「在軍,自然是以本太子為主,攻下商丘,廓清朝堂後,自然是以宋國左師向巢和大司馬向魋為主,重振宋國綱紀。」
趙無恤聽後心中一沉:「好傢夥,夫差不單想吞併掉聯軍,擷取指揮權,還想在戰後扶持自己的代理人,向巢兄弟是徹底倒向吳國了罷。夫差的胃口真大,楚臣申包胥曾說吳國人的性情像貪得無厭的長蛇、野豬,我這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