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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在晉國,虞喜富貴榮華都不缺,如今眼前小酋長用一小片草場和毛氈帳,滿是牛馬氣味的戎女,就想來收買留住他,開玩笑吧!
不過他如今的身份的確是護送猗頓的輕俠武夫,不可暴露,只能尷尬地婉拒道:「我還是願意穿桑麻右衽,死在父母之邦。」
新稚狗有些不屑:「為此你就甘願屈尊區區商賈、邊吏之下?」
虞喜一轉眼珠,反擊道:「屠何人也個個忠勇,不是依然要屈尊於代人之下,受代君盤剝驅使麼?」
第847章 以夏變夷
虞喜和猗頓一行人在以私人名義與屠何君長、大臣建立友誼後,又去了代城。代人也是半農耕半畜牧的戎族,所以代城不大,只相當於晉國一個縣邑大小。因為代君愛慕季嬴,將私情攙和進國事中意氣用事,導致代國與晉國的關係緊張,句注塞關閉,但代人對於走私商人的到來還是歡迎的。
商隊剛剛抵達代城集市,便被慕名前來搶購中國之物的代人包圍了,對這些未來的敵人,虞喜抱有警惕態度,猗頓卻見怪不怪。
「這些年來,代人的部落遷徙遊牧越來越少,轉而在桑乾河邊定居下來,建立里聚,只可惜他們不太會冶金。所以代人雖然能種點地,但不過刀耕火耘,不事桑麻,織出的旃裘沒有晉國之繒絮華美,酪漿肉類吃多了會讓腸胃堵塞,也不如米麵之持久。只能用犬馬和晉國、燕國交換金器、農具,若是邊塞斷絕,代人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若從宏觀上看,和更北方的東胡不同,代地的經濟已經和趙、燕、中山聯繫在了一起,離開了中國之物,很難獨立發展。
猗頓又道:「所以雖然代人的君長大臣依然沒有冠冕博帶等服飾,缺少朝廷禮節,法令約束也少,但假以時日,我看與中國諸侯也區別不大。」
虞喜卻是不屑:「戎狄就是戎狄,怎麼會變成諸夏呢?」
與虞喜熟識後,猗頓也能大膽地說出自己的看法:「不然,赤狄、長狄等部的人數比不上中等諸侯,然而之所以強大到能滅邢破衛,深入齊魯,使得華夏不絕如縷,就是因為其衣食與諸侯相異,民風彪悍所至。慢慢地各戎狄之國定居下來,晉國在魏絳主持下開始和戎,以晉國之美食衣帛交換他們的土地,各君長開始喜好諸夏之物,卻不知夏物不過什二,則赤狄盡歸於晉矣!」
他興沖沖地設想道:「既然魏絳和戎能成功,以夏變夷未嘗不可。若是讓我來經營邊塞,我就會轉而擴大與代、樓煩等戎狄的貿易,讓來自中國的物品和文化滲入各部落,再誘使他們定居,鼓勵戎狄君長效仿中國,極力修造宮室房屋,必然使民力耗盡,不復早年急則人習騎射的勇猛。到時候突然關閉關塞,禁止商品流入,則戎狄必亂,再以一師臨戎城之下,則代國、樓煩等可不戰而降!」
猗頓的設想,卻是靠經濟戰來解決問題了,而不是訴諸於武力。
虞喜搖了搖頭:「照你的法子,至少得二三十年經營才行,上卿卻需要數年內便見成效。還是刀劍比較方便,我看這代國武備也好不到哪去,不單與內部的屠何矛盾重重,代人各部落意見也不總是一致,我若把騎兵都帶來,破代並非難事,上卿說的對,對於那些負隅頑抗者,要像冬天一樣殘忍,用刀刃割下他們的頭顱,縱馬踏平他們草場農田,再將其妻女據為己有,他們的牛羊則補償屢遭入寇的邊民。」
猗頓有些發怔:「但那樣只能征服一時,沒法化為己有啊……」
「打仗是吾等的事,你個商賈懂什麼?至於攻取後如何經營,你將今日所說獻給上卿抉擇去罷!」
他們為了避免代人懷疑,所以在代城也沒停留太久,很快就離開南下,經由居住在「窮魚之丘」的無終殘部,回到了晉國境內。
「這窮魚之丘北面是代,西面是晉,南面是中山鮮虞,東面就是燕國,極其重要。」
此地也就是後世的倒馬關,也是一條重要關隘,商隊走的山間小道,則被稱之為「飛狐道」。
一行人今年一月出發,在塞外繞了一圈回到霍人時已是鶯飛草長的二月半了。
新一批移民已從晉陽來到此地,定居下來,後世的忻定盆地廣袤無人煙,在草木和樹林邊放一把火,再稍微耕耘一番,一片好地就有了,縣上會分發犁、牲畜和種子,除了魯國的桃丘外,幾個鐵工坊陸續在邯鄲、長子建立起來,趙氏的農具鐵器化漸上正軌,使得開荒速度立半功倍,大片大片森林倒下,更多礦物被挖掘,這就是鐵器時代才有的奇蹟。
趙氏雖然許諾每戶都能得到一百畝(趙畝和秦畝一樣,相當於現在的0.295市畝),但初來乍到,人力畜力不足以耕耘這麼多,移民們只能照料力所能及的土地,等到秋天產出後,官府會以高價收購他們手裡的糧食,充作軍用。
除了這些民屯外,一同到來的還有軍屯,對他們的要求是訓練之餘自給自足,種夠能吃到冬天的糧食。
騎兵倒是不用種地,他們在滹沱河畔的大草場上建立了一個「騎邑」,一千多人,兩千匹馬在此操練狄服騎射之法,還要分批次跟隨猗頓出句注塞,熟悉塞外環境。
和屯田和農夫、戍卒一樣,他們都在為秋後馬肥時的一場大行動做準備……
以上這一切,趙無恤都是交給新任的「太原郡守」董安於主持的,也只有董安於有足夠的威望讓原本各行其是的太原諸縣聽從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