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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只射了四次,弩砲便讓齊人一座車壘失去了作戰的能力。」這雖然是弩砲初次上陣嚇呆了敵人,可其可怕的攻擊力也可見一斑。
趙無恤笑道:「真是野戰利器,雖然一次性造成的殺傷不多,但這場戰爭里,它將是齊人的噩夢。齊人不是一直以自己的強弓和弓手之多而驕傲麼?不是一直喜歡在百步之中射得人抬不起頭麼?這次便讓他們知道,我在兩百步外,便能收割他們的性命!」
他旁邊的項橐有口中發乾,自己還是童子時的好友竟能製造出這等恐怖的武器,他咽了咽口水潤潤嗓子,這才問道:「主君要讓子般將齊人的二十座臨時車壘一一摧毀?」
「不必那麼麻煩,而且弩砲的數量也不夠多,只能轟擊一個區域,一旦分開使用,就沒這種氣勢了。如今齊人士氣已奪,正是進攻的好機會,讓公輸班再對著正面車壘來上幾發,徹底打垮它們!隨後配合弓弩和步卒,攻擊齊人軍陣,我要看國子之鼓、高子之鼓在此地支離破碎!」
……
一枚十斤的圓潤鵝卵石以完美的角度射入,如同鬼神手中的利刃一般,砸折了一名齊人徒卒的手臂,接著在地上爆起一團沙塵後彈地而起,將一名齊人軍吏持令旗的右臂帶半邊肩膀打中,頓時皮開肉綻。
他的肩膀露出慘白的肩骨,鮮血如同噴泉一樣從巨大的傷口湧出。而罪魁禍首則帶著數人的血肉落到地上,終於停了下來,恢復了一枚鵝卵石該有的一動不動。
「啊!」嘶聲力竭的慘叫聲這時才響起,讓人聽上去慎得慌。
初代弩砲的精確度真的很成問題,轟擊車壘尚可,面對運動中的軍陣就容易打偏。所以每次調轉方向後都需要試射,所以一輪只有這數顆石彈被投擲過來,但足以讓齊人軍陣驚恐不已。
齊人未遭攻擊的陣線也產生了波動,不少人心有餘悸地轉頭看了一眼被命中的地方,倒霉的兩人在血泊中拼命掙扎,仍未死去。
不過戰場上,沒死的慘狀比死了還可怕,在軍吏的喝令下,齊卒好容易恢復平靜繼續前進,去抵擋趙軍的進攻。但他們的腳步已經遲疑了許多,持矛戟的手也在瑟瑟發抖,有盾的人下意識地將蒙了三層牛皮的盾牌高高抬起,儘管他們知道這東西恐怕無法擋住呼嘯而至的飛石。
這支齊兵是國氏的老兵,面對利箭,面對長矛,乃至於敵人兇狠的眼神,他們都有心理準備,可從天而降的飛石,簡直聞所未聞啊!
戰爭從未變得如此可怕,如此陌生過……
第758章 戰爭從此變得不同(下)
「會不會是魯國汶水的神明在作祟……」齊人軍陣中,有迷信的人如是說,這個謠言一傳十十傳百,軍陣愈加散亂了,可他們還是按著慣性向前進發。
很快,帶著死亡的彈射聲再度響起,齊人們心頭一緊,這次不再是單獨的試射,而是數十枚一起被發出。他們只覺得耳邊呼一聲鳴響,接著似有一陣勁風吹過頭頂,身後傳來石頭砸中人體的悶響,同時響起的還有慘叫,顯然又有人被命中。
許多人只感覺石彈幾乎是擦著自己頭頂飛過去,他們的手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趕緊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還是完好的,但仍然頭頂一陣陣發麻。
周圍的齊人恐懼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停頓下來,其中還有一個嘔吐起來,他們的軍心已經被這幾輪弩砲的石彈轟擊大大動搖。
這意味著他們在進入趙軍弓弩射程前,就要遭受數次飛石攻擊,每個人都懸著一顆心。
在硬著頭皮前進幾十步後,一支齊軍崩潰了,方才那些石頭的數十枚同伴接踵而至,眼見自己所在隊伍要被擊中的齊人炸窩了。他們忘了秩序,忘了鄉黨,忘了軍規和國夏言之鑿鑿的承諾和賞賜,像一窩沒頭沒腦的蒼蠅般四處亂鑽!
數萬人的大戰,勝負會拉鋸很長一段時間,但轉機往往是從一個角的崩潰開始的。就在齊人陣線在弩砲攻擊下呈現心態不穩時,趙軍中軍鼓聲如雷,趙無恤中軍大旗揮動,趙氏的武卒也開始緩緩開出,真正的進攻要開始了……
與此同時,眼見戰場上形勢極其不妙,國夏的眉頭已經擰到了一起,隨著敵軍的石彈轟擊,躲在車壘後不再是安全的,他手下的鄉良人紛紛來告急,說手下的弓手拒絕進入車壘,他們覺得在那裡會成為敵人的靶子。
「這樣下去可不行!」
國夏的眼神慢慢凝聚,又慢慢變為餓狼般的兇狠,他猛地舉起劍怒喝一聲,讓御者驅車上前,把因飛石落到近處便散亂退縮的士兵踹倒在地,緊跟著手起劍落,將那個齊卒人頭砍落。
「吾等無路可退,只有一戰!」
他威嚴的眼神環視著自己的部屬們,問道:「高無邳何在?」
「唯,無邳在此……」高無邳戰戰兢兢地過來領命,他方才也一度被飛石嚇得驚慌失措。
「敵軍飛石看似可怕,可迄今為止,造成的傷亡不過百餘,還不如大軍中推攮摔傷的多,但對我軍士氣卻打擊極大。你下去召集技擊,帶他們衝到近處,找到趙軍的發石器械摧毀!」
就像先前趙軍必須壓制齊人車壘里的弓手才能順利前進一樣,如今國夏也不得不照葫蘆畫瓢,派人去將敵人發石的利器搗毀,戰爭才有繼續下去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