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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相同,韓鄭力量相當,光憑藉韓氏自己,突襲成皋倒是有幾分成算,但想要一次奪取上洛,消滅鄭國是不可能的。要是韓、鄭因為成皋這個地方相持不下,幾年下來,雙方士兵百姓都疲憊不堪,在太行以東保持和平,休養生息的趙氏便能博取農夫之利。所以韓氏這一招險棋看似精妙,實則……呵呵,有些不自量力。正如老子所說的,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成皋,或許恰恰是害死他們的一個毒餌!」
「至於所謂的地利之勢,有鄭國不斷襲擾,韓氏攻下成皋後,只怕根本沒精力修築堅城,縱然修起來,趙氏有利器投石機,弩砲,何城不克!?」
「善……」趙無恤閉上眼睛微微思索,又睜開了眼,張孟談天縱奇才,提出一石四鳥之計,知道的人不多,大多數家臣和國人只以為趙氏真的要伐秦伐鄭,恢復晉國輝煌。
但不知情的任章卻能猜中,還能將此計分析通透,更進一步地提出,趙氏應當適當讓韓氏咬下鄭國身上的肉,引發鄭人的恐懼,讓雙方未來的火併更猛烈些。
不過如此一來,在這場韓鄭衝突里,趙氏就必須控制好場面,既不能讓雙方打的太劇烈,演變成過早將趙氏拉入戰爭泥潭的大戰,也不能讓韓氏優勢太大,嬴得太輕鬆……
畢竟看上去,這次韓氏機關算盡,是志在必得啊。
但等趙無恤抵達朝歌,打算就近觀察這場戰事時,他的擔憂便消除了。
段規出謀劃策是一把好手,打起仗來,卻是外行瞎指揮內行。三月中旬,韓軍在渡河攻擊成皋的戰役里,前鋒竟然打了敗仗,灰頭土臉地結束了第一次攻勢,讓趙無恤手下的將領們笑掉大牙……
第872章 勢均力敵
城頭變幻大王旗,用這句話來形容朝歌再合適不過。
曾幾何時,這裡是東方世界的中心,大邑商封畿百里,製作粗糙卻昂揚的玄鳥雕塑和巨大的銅鼎一起拱衛這座殷都,直到它被周人征服,巍峨的高台被墮毀,珍寶焚燒或埋藏於塵土之下,殷人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這之後衛國、赤狄、范氏陸續成了這裡的主人,直到六百年一個輪迴,曾經在這座大邑里列為方國侯伯的嬴姓趙氏,又帶著玄鳥圖騰又回到了這裡,占據了范氏建立的殿堂、廟宇。
趙氏占領朝歌至今已經六年,范氏在當地的統治本來就談不上好,厚斂重稅,隨著時間的流逝,朝歌人也就漸漸將他們忘掉了,僅剩一些世代服侍范氏的家臣一直念念不忘,趙無恤三月底進朝歌時,還遭到了一場未遂的行刺……
所幸有驚無險,羽林侍衛眉間赤很快就發現了異常,他一腳將刺客踢翻在地,搜出了他懷中暗藏的匕首。
雖然有驚無險,但還是讓趙氏家臣大為駭然,朝歌令成摶提議封鎖整個朝歌,大索三日,一定要把范氏餘黨搜捕殆盡。
趙無恤卻拒絕了:「暗中索拿即可,不必興師動眾,那樣會讓朝歌城內的糧價物價劇增的,若百姓心存不滿,庇護亂黨的人數只會越來越多。」
河東、河內與河南這三地居於天下的中心,好像鼎的三個足,是上古帝王們更迭建都的地方,建國各有數百年乃至上千年,這裡土地狹小卻肥沃,人口最眾,所以當地民俗為小氣儉省,熟悉世故,想要得到他們的忠誠,並非易事。
所以消化一塊被征服的土地,至少需要一代人,十多年的時間,只能通過各種途徑潛移默化地來。趙無恤不求朝歌和河內的百姓像晉陽、溫縣那樣忠於自己,他甚至沒有將河內作為主要兵源地,而是當成糧倉,在鄴城發展起來之前,趙氏三分之一的糧食來自河內地區。
趙無恤來朝歌,還是為了巡視春耕情況。
不治國不知其難,糧食是讓國家、政府、軍隊運轉的必要前提,在這個靠天吃飯的時代,若是哪天河內來一場災荒,趙無恤的政權就得停頓。
計然是趙氏「計劃經濟」的總設計師,雖然他的策略看上去也沒有太出彩的地方:先減免百姓的賦稅,還富於民,再積極引導並獎勵農耕,扶持、救助遭遇天災人禍的人民。讓百姓集中力量耕織,讓田野得到開墾,糧倉里堆滿糧食,百姓殷實富庶。但也不要讓百姓沒有事情做,荒費人力物力,這是他與任章那極端的「與民休息」矛盾的一點,計然主張用盡民力,創造更大的財富,歸政府調度。
打牢了物質基礎,才能讓軍隊有充足的準備和訓練,從而戰勝懈怠而無準備的敵國。歷史上,正是靠著計然之策,已經喪失戰鬥力的越國才能逐漸恢復,完成了滅吳大業,也不知在少了計然後,南方的越王勾踐將如何翻盤……
這邊,趙無恤早早結束與齊國的戰事,迅速解散之前徵召來運糧的河內、河北勞役,放他們回到土地上耕作,同時他的眼睛也曉有興致地看著韓鄭之間的角力。
……
鄭國,可不是衛國那樣的魚腩角色,弭兵之會後五十年的和平發展,七穆穩定合作的關係,讓鄭國重新走向興盛。它已經從「唯強是依」的歷史陰影下走了出來,開始奉行子產「國不競亦陵,何國之為?」的獨立外交策略,在春秋末年的國際舞台上比較活躍。
魯定公六年,鄭國滅掉楚的屬國許國,同年,周王子朝之亂,鄭國趁機伐周之六邑馮、滑、靡、負黍、狐人、闕外,打開了通往伊洛的大門。稍後又與齊、衛結盟,試圖擺脫晉國,宋國樂大心之亂時,他們奪取了隙地,築城六座,雖然在趙氏贏得晉國內戰後,不得不歸還宋國,但竟再度虎口奪食,得到了上洛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