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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除了可以解決灌溉用水外,漳水多泥沙,泥沙中含有豐富的有機質,可淤沙肥田,排鹽滷,於是在水渠的滋潤下,鄴地兩岸廣大的鹽鹼地得到改良,使昔日的鹽鹼荒灘成為膏腴之地,糧食畝產較修渠前提高了兩倍以上!從原來的畝產一石,一石半,一躍至兩石、三石!
所以才有了今年秋收的萬民歡呼雀躍,加上免稅三年、鼓勵生育、少有所教、逢年過節小恩小惠等策略,當地人和移民對趙氏政權,對鄴城令的態度也改變了。
這一日,巡視完秋收,又和計然定下「損有餘而補不足」和「損不足以奉有餘」一內一外兩條儲糧策略後,趙無恤和計然乘車離開。路過其中一條溝渠時,恰巧聽到幾名在溝渠邊龍骨水車上歡快踩踏的孩童,正用清脆的嗓音唱著當地童謠:「我有子弟,上卿誨之。我有田疇,計然殖之……」
第902章 為有源頭活水來
晴朗的天空下,清澈的溝渠邊,幾名總角孩童扶著橫欄,踩在龍骨水車的踏腳上玩耍,他們一邊踩踏,一邊用天真的聲音唱著近來在當地人中流行的歌謠……
「我有子弟,上卿誨之。我有田疇,計然殖之……」
趙無恤側耳傾聽,片刻後拍膝大笑,對計然道:「有國有家者,務必知道民眾在想些什麼,而最適宜於表達民情的自然是歌謠了。故宗周之時,還專門有採風之官,走遍列國收集歌謠,於是就有了十五《國風》,為政者可以從中知民間疾苦,反思得失。」
「我也建立了一個樂府,收集編纂各地民間音樂。先生治理的宗旨是不要讓民眾曠時廢業,這三年可把鄴民役使得夠嗆,平日裡沒少唱歌詛咒先生。不過如今聽來,他們終於理解先生的苦心了,有如此政績,哪怕百年之後,先生之名也能得到稱頌。」
計然苦笑道:「能聽到這歌,老朽這三年也沒白費。不過完成這十二堰渠,我也要從位置上卸任,專心做治粟內史了,能不能讓這些溝渠經久不廢,還是得看後任者如何做。上卿,正如詩言,『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所謂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接下來幾年,不應當在鄴城再追加大工程,讓民眾勞累了。」
「本來還想疏通一下漳水到大河的河道,讓船只能夠通航無阻,但明年興許有災,便就此作罷了……」趙無恤笑道:「一直主張與民休息的任章一定會很高興。」
計然道:「通河道之事不必著急,有鄴城的十二渠,這片都邑數萬民眾,便可以衣食無憂,安居樂業了,隨著明年開始收取稅收,上卿的府庫也會漸漸充盈起來。」
望著這一片金黃喜慶的萬畝麥田,計然又忍不住讚嘆道:「也多虧上卿能找到這麼一塊寶地,能想出修堰開渠治理水患,並灌溉田地的法子。」
趙無恤道:「我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百年之前,楚國孫叔敖開芍陂,收九澤之利,以殷潤國家,家富人喜,讓原本貧瘠的淮南變得富庶,他的做法,值得我學習。」
雖然說得是孫叔敖,不過趙無恤腦中閃過的,卻是西門豹治鄴的事跡,也不知道西門豹此時出生與否,也怪史書記載太略,此人的生卒年均不得而知,趙無恤只知道他是魏文侯時期的人,大概比自己晚一倆輩。
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想的那個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正與他和計然車駕擦肩而過。
剛從蒙學裡放學的西門豹,正與其玩伴一起,歡快地站在龍骨水車上,呼呼赫赫地踩水呢。由於太過專注,他甚至沒覺察到,微服出行的趙氏家主和正從離他不到二十丈的地方輕車經過……
西門豹生於六卿內戰爆發那一年,今年虛歲八歲,從故絳搬來已經整整三年,孩童容易迷戀新事物,對舊的往事無動於衷,就在他的父輩還在嗟嘆故絳風物時,他已經徹底忘了那個記憶中模糊不已的故鄉,全身心投入到新生活里了。
在鄴城,分戶而居的法令貫徹得很到位,無依無靠的移民低頭服從,被拆分在各個裡閭里,雖然宗族內部還有聯繫,但關係已不復當年。
戶數多了,同時帶來的一個問題,就是每家都缺少勞動力。青壯男子需要服役,也就是被趙吏就近徵召去開鑿十二渠,往往一去就是好幾天不回。所以農閒的時候,已經漸成規模的里閭里,就只剩下老弱婦孺看家。
雖然說是農閒,其實也不能閒著,田裡需要蓐草,需要澆水,都要用到人力。加上西門豹家的農田離村子比較遠,於是年幼的他也得替家中分擔一些事。
今年開春後晴了好些天,他母親到田裡轉一轉,看到田水幹了,粟苗和麥苗需要喝水,一戶百畝田地,光用肩挑手提是會累死人的,於是母親便準備用翻車來取水。
翻車,也叫做「龍骨水車」,是一種用於排水灌溉的機械,其結構是以木反為槽,尾部浸入水流中,有小輪軸一。另一端有小輪軸,固定於堤岸的木架上。用時踩動拐木,使大輪軸轉動,帶動槽內板葉刮水上行,傾灌於地勢較高的田中。
這種機械帶有濃厚的趙氏色彩,從下宮流傳開來也有十多年時間了,晉人皆見怪不怪。不過像鄴城這樣,每個裡都有十餘架的地方倒是少見。
和十二渠的分布一樣,鄴城郊外也分為十二個鄉,一個鄉四五千人、一千戶不等,鄉下面則是里,一里百戶五口之家,再下面有什、伍,這就是趙氏的基層組織。因為滅代得到了牛馬數萬頭,牲畜價格大跌,官府便對移民們承諾,各里閭中,每伍分配一頭耕牛,每什分一架龍骨水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