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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賭咒發誓道:「三年,待我三年,到時候樂伯的喪期已過,我也必能成就事業,便會來迎娶你。」
樂靈子面上帶笑,可熱淚卻奪眶而出,撲簌簌地打濕了素裙。
趙無恤輕輕為她拭去淚水,而靈子則竭力忍淚,還了他一個微笑道:「妾待子!」
千言萬語,只化作這三個短短的字,卻是重重的承諾!
雖然在太行道上早就有過親密接觸,但樂祁死後,倆人都是守禮之人,所以從無親近之舉。如今居室無人,動情之下,也僅僅是兩人十指相合。
就這麼靜靜地過了良久之後,樂靈子才開口喃喃說道:「不過君子走之前,妾卻還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
「再過兩日,便是宋國公女南子的及笄之禮,公室中有飲宴,下妾與公女是閨中好友。如今妾有孝在身,不能前往,還望君子替我前去觀禮,何如?」
第259章 子泰見南子
宋為商後,所以宮室建築與晉國不同,秉承了殷商以來的一貫傳統。
宋君的後寢之宮亦稱為東宮,祭祀微子啟的「大廟」和國人公議聚集的「毫社」位於東宮兩側,行冠、及笄和其他儀式都是在這兩處進行的。
女子成年的及笄之禮,由宋公夫人和貴族女眷們主持觀禮,男子不得參與。所以趙無恤便夾雜在受邀的男性貴族中,向有司獻上了禮物後,便被引到東宮大殿宴飲。
東宮高台美榭,雕梁畫柱,極盡古韻之美,奢華而又不失雍容大氣,趙無恤可以憑此想像當年大邑商的模樣。
大殿裡擺滿了筵席和案幾,鼎簋里盛滿散發香氣的酒水和嘉柔。
正月時,宋國舉行了頗為沉重的樂祁葬禮,商丘滿城皆哭;二月時,則是親齊、親晉兩派相爭的唇槍舌劍。
這之後,宋國終於迎來了連續的喜事:三月,宋公的妹妹季子遠嫁吳國,現如今,又是公女南子的及笄禮,及笄意味著許嫁。所以賓客們都在輕鬆地閒談,入耳一片宋音。
趙無恤也在其中,他抬眼望去,坐於大殿右邊首席的自然是宋國執政,右師樂大心。他是位六旬老人,高冠博帶,身穿黑色深衣,他服侍過宋平公、宋元公、宋公欒三代君主,如今依然牢牢盤踞著上卿的位置,一對鷹隼似的老眼不時瞪著對面的政敵看。
大司徒公子辰是宋公的同母弟,地位超然,宋公的其餘三個兄弟也環繞在旁。這四人連同樂大心,是宋國第一大勢力,也是親齊反晉的代表,從一開始,他們對趙無恤就很不友善。今天,還有一位容貌俊美的中年貴族和四人同坐,卻是趙無恤從未見過的,或許是某位公子公孫?
左邊的首席,則是宋公新近提拔起來的左師向巢,以及他的弟弟大司馬向魋。一門兩卿,何其顯貴,作為樂大心的政敵,他們也在隱隱對之對峙。
大司寇皇氏送宋公之妹去了吳國,所以不在都城,而大司城樂溷因為父喪未盡也不能前來,還讓無恤代他向宋公和公女賠罪。
趙無恤現如今被驅逐出國,又沒有職守,被尊為下賓已經是宋公給他面子了。所以他和司馬耕(字子牛)、皇野、子頎、子車、靈不緩等年輕一輩坐在下席位置上。
趙無恤思索去年的經歷,吸取了在晉國時樹敵太多的教訓,在宋國這五個月里,他對這些同齡人各自投其所好,力求在他們當中尋找盟友。
他憑藉子貢的關係,與孔子之徒,職位小司馬的司馬耕論禮談史,還特地以兄事之;又與皇野、靈不緩在宋郊狩獵;陪子頎、子車在忘歸酒肆里玩樂。在他的傾心結交下,倒是和這些人成了朋友,若是朝野中有什麼消息,也能第一時間得知。
在這等待的間隙,趙無恤也在和身旁的司馬耕閒談。
「子牛,我聽聞女子年十五以上,在許嫁後方能笄而禮之,據說公女是被許給了衛侯,可有此事?」
方面大耳,戴武冠,身穿朝服的司馬耕笑道:「子泰消息真是靈通,不知道是從大司寇處知曉的,還是從你的忘歸酒肆里打探到的?」
司馬耕是左師向巢、大司馬向魋的弟弟,所以對這宋衛之間的姻親結盟再清楚不過。今日之後這消息就要被公開,加上司馬耕性子急躁,說話直來直往,所以也不隱瞞。
趙無恤淡淡一笑:「卻是樂氏淑女告訴我的。」
南子與樂靈子為閨中密友,這在商丘人人皆知,樂靈子還告訴無恤,南子對這項婚事,似乎很不滿意……
樂靈子擔心南子的幸福,無恤關心的則是宋衛聯姻給天下局勢帶來的變化,以及和他的利害關係。
如今的情況是,齊國方面對樂祁之死一口否認,說成是晉國乾的,晉國方面也一口咬定與己無關,責怪齊國遣人刺殺。
雖然趙無恤將齊人古冶子的屍首留在溫縣作為鐵證,但齊國翻臉不認起來,在無人仲裁的情況下,這官司也一時打不下去。
宋國國內,親齊的樂大心一系勢大,親晉的樂溷一系勢小。向氏兄弟態度在兩可之間,他們反對投靠齊國,也不願意繼續與晉結盟,宋公欒也是這意思。
所以,宋國目前既不親晉,也不親齊,反倒打算和一南一北兩個鄰國搞好關係:季子去了吳國,嫁給了吳王的太子夫差,如今南子又要和衛國聯姻。
但趙無恤擔心的是,衛國現在是死心塌地跟著齊國,若是宋衛聯姻結盟,自然會偏向那邊的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