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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恤雖然想一路衝殺過去,但考慮到樂靈子的安全,還是強行按捺住衝動,詢問是否有別的路徑。
還人封凜這幾日憂心忡忡,他離開新絳時歡天喜地,本以為會是場攬功勞、抱大腿的簡單使命,一路上卻出了這麼多意外。
但事到如今,只能跟著趙無恤走下去了,他勉強笑道:「君子,南陽之地瀕臨大河,若是百人以上的數量,從北岸渡到南岸的地點共有三處。一是孟津,二是邲,三是棘津。除了這三處外,其餘地方要麼水流湍急,要麼河面太廣,沒有擺渡的木舟。」
封凜不必細說,趙無恤也知道選擇從棘津渡河,而不選其餘兩處的原因。
邲,也就是著名的晉楚邲之戰的爆發地點,它的位置在鄭國境內。從去年鄭國攻擊周天子王畿開始,晉、鄭雖然沒有直接交兵,卻也處於交戰狀態。
而宋、鄭更是百年死對頭,再說他們尚未派人向鄭國借道,就這麼急吼吼跑到邲津,估計一渡過去,就會被沿河的鄭師包圍,淪為階下囚。
而孟津的位置,還在溫縣的西面,距離此處太遠,再折返回去得花上三四天時間,路途上變數太大。更何況,過河後是周室王土,既然不能從鄭國到宋國去,那就得向南穿過王畿,繞道汝水,再經楚國方城一帶,又過蔡國、陳國後,才能抵達目的地商丘。
這條道路有數千里之遙,對於趙無恤一行人來說,同樣是陌生而漫長的。晉楚同樣是冷戰狀態,他們這全副武裝的數百人想借道?門都沒有!
所以,趙無恤別無他法,在雪停之後,便再次啟程趕往棘津。一路上,他讓兵卒們行不卸甲,戈矛弓弩上肩,但又得注意保持人馬的體力。
第二天午後,趙無恤站在行進的戎車上,隱隱聽見大河潺潺流動,以及浮冰相撞的聲音。
「我們到大河北岸了。」這時代的黃河還不算黃,所以只稱為大河。
與此同時,在前方數里外探路的虞喜也縱馬回來了,馬鞍上還拴著一顆滴血的人頭,想必是對方布下的斥候。
他稟報說,渡口北岸有一支五六百人的軍隊,正在棘津外背水列陣!
趙無恤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看了樂靈子一眼,接過了她遞過來的白幘,繫於青銅胄的頂端。
「二三子,大河已到,過了河,離商丘就又近了一步!趙氏之兵們想輔佐我完成使命,樂氏之卒想要回家,但卻有人不讓吾等如願。他們也是殺害樂大司城的兇手,此刻就擋在渡口外,甚至想留下樂伯的棺槨,不讓他歸葬鄉里!」
樂氏之卒首先憤然,牙齒咬得格格直響,這種情緒感染了所有人,連原本怯懦的溫縣縣卒也被引出了膽氣。他們效仿趙無恤,齊齊戴上了分發下來的白幘,一時間,全軍素稿,猶如一支復仇之師。
趙無恤拔劍出鞘,目視前方道:「雖然彼方背水列陣,但吾等哀兵,必勝!」
……
棘津一如其名,是大河下游的一個渡口,遠離河沿的地方,千百年來堆積的泥沙板結,形成了平坦而堅實的地面,但鹽分較重,所以只長著些棘叢。
相傳師尚父未遇周文王時,曾困窘於此,采棘叢中的野漿果為食。到了春秋時,這裡的成了連接朝歌和南燕、魯國、宋國往來的交通要道,繫舟數十艘,常年都有河津吏看守。
中原已經和平已久,在老津吏的記憶里,最近的一次大軍渡河,還是晉昭公十七年九月丁卯,中行吳帥師從這裡經過,那天正好是他女兒出生的日子,所以記得格外清楚。
臘祭日這一天清晨,在南岸廬舍里準備用風乾醃製的豬肉、魚肉祭祀先祖的老津吏,被北岸嘈雜的聲響驚到了。
棘津是重要渡口,老津吏迎來送往,見慣了卿大夫的儀仗,對大河兩岸的各國戰和,竟然清楚無比。
「莫不是又有大軍要渡河?這天,寒地凍的,河面就快結冰了,就算晉國六卿伐齊,也得等到來年春天吧?」
老津吏連忙鑽出茅屋一看,卻見北岸黑壓壓的一片人,戰車、甲士、戈矛密密麻麻。
不過細細算來,也就五六百人,不知道是不是大軍的前鋒。他們打著的是范氏的御龍旗和黑熊旗,那些手持武器的范氏兵卒正驅趕停在北岸的舟人,讓他們將船開到南岸,不許停留片板!
接著,那些兵卒便搶了舟人打上來的河魚,開始懸釜造飯。但炊煙剛剛升起一半,還來不及開吃,對岸又響起了一片嘈雜的吆喝聲,那些范氏之兵紛紛撲滅了土灶,拿起武器,開始排隊列陣。
老津吏遙遙望見,打西北邊又開來了一支井然有序的隊伍,旗幟看不清是哪家的,只知道全軍素稿,白森森的,一如前些日子降下的雪。讓他失望的是,兩軍沒有合為一處,而是隔著一里便停了下來,隱隱呈對峙之勢。
「這是要打仗了啊……」老津吏打了一個寒顫,檢查好自己管著的木舟,做好隨時開船跑路的準備後,又將想鑽出來看熱鬧的女兒按回了居室里。
「津娟,快給我進去,若是對岸打了起來,箭矢無眼小心傷到,一會我只要喊一聲,你就隨我上船逃離。只希望他們能在北岸解決,千萬別跑到南岸來!」
第247章 兵不厭詐
范嘉今天親自帥軍前來渡口堵截,清晨時分,他帶著走得快的五百兵卒,三十輛戎車連夜趕到棘津後,細細詢問過這裡的舟人,得知趙無恤等人並未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