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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大的擔心孔丘還沒說出來,郈邑的事情,現在看來怎麼都和趙無恤脫不開關係,他這次一副要為侯犯出頭的樣子,讓孔丘失望不已,也同時促使他下定了決心。
於是他對叔孫州仇說道:「河冰結合,非一日之寒,郈邑不服號令由來已久,究其原因,是郈邑的武裝和城邑規模超過了禮制,才讓邑宰坐大,所以才會出現今日殺一公若,就有侯犯取代其位置,侯犯縱然死了,叔孫氏又能長久控制郈邑多久?」
他又轉頭對沉吟不語的季孫斯說道:「季氏的費邑也是如此,南蒯之叛才過去沒多久,陽虎便又控制費邑,陽虎之後,又有公山不狃……」
孔子覺得,想要讓國君收回權勢,再在全魯推行禮樂,在打壓三桓的同時,首先要從解決這些大城邑的割據開始!
季孫斯哪裡能不明白這個道理,現如今公山不狃割據費邑已經兩年,同樣是他的心腹大患。
「那夫子覺得,應該怎樣做?」
於是孔子言於魯侯和季氏、叔孫氏,曰:「家不藏甲,邑無百雉之城,古之制也。今魯國有四家逾制,請皆損之!」
「哪四家?」
「季氏之費邑,叔孫氏之郈邑,孟氏之郕邑……」
聽到第三個時,季孫斯心中大動。
在他看來,損郈邑,只是將魯國官方徵召兵卒平定侯犯換成合禮合法的說辭。損費邑,則是意味著,孔丘願意幫忙解決困擾季氏多年,不叛亦不從的費邑問題。
至於郕邑……季孫斯更是差點笑出聲來,叔孫氏的郈,季氏的費已經不屬於自己了,但郕邑卻一直好好在孟氏手中。陽虎之亂,孟氏是受損失最小的一家,結果便導致他們現在幾乎能和季氏平起平坐,那孟孫何忌雖然做過孔丘的學生,但為了自身利益,近來一直在非難孔子之政,孔丘恐怕是想乘著墮毀郈、費的機遇,也將孟氏一併削弱了罷!
他和叔孫州仇利益攸關,當然會答應,而且會占據大義的名分,逼迫孟氏同意!
但是不對,這才三家,剩下的一家,莫不是……
卻聽孔子淡淡地說道:「還有一家,便是小司寇趙無恤控制的西魯,鄆城了!」
季孫斯與叔孫州仇對視一眼,欣喜若狂,一向和趙無恤走得極近的孔丘,終於決定要對這個外來的晉國人動手了麼?為了削弱近在身側的西魯,孟氏很可能會以墮郕邑為代價,答應加入這個密謀,再有了孔丘及其弟子為助力,甚至齊國人也能來幫忙,想來應該可以實現。
於是他說道:「此策有理,吾等願從之,我這就派人去勸說大司空。」
孔子卻是有條件的:「墮四都之事需要縝密謀劃,還望二位卿士秘而不宣,還請以公良孺為叔孫氏的家宰,仲由為季氏家宰,此二子頗有武略,可以擔當大任。待秋收後徵召兵卒,準備墮郈邑、費邑,然後是郕邑和鄆城,何如?」
孔丘已經意識到了,這不是邑宰們個人的道德問題,而是魯國家臣制度的積重難返,也是三桓內部出現的力量崩塌,才會造成三桓專魯,而陪臣專三桓的局面。
改變家臣世襲,轉而任用自己的出色弟子們為可以替換撤職的家宰、邑宰,這才是讓魯國復興的途徑。
這樣一來,才算名正言順!
……
六月末,天氣沒有那麼酷熱了,溫風開始吹起,蟀蟀移居牆壁之下,長出羽毛的雛鷹開始學習飛翔搏擊,腐爛的草中,螢火蟲開始在夜間飛舞閃爍。
孔子口中「逾越禮制」的鄆城,臨湖的廳堂內,剛剛歸來不久的趙無恤與謀主張孟談相對而坐。
張孟談在為自己和主君斟酒,清澈的酒水倒入杯盞中,他的神情專注一絲不苟,口中卻緩緩說道:「光一個郈邑,就占了叔孫氏三分之一的兵力,而費是個萬戶大邑,扼守魯國東方,公山不狃治邑有方,頗得民心,倘若他被逼急了,全民皆兵時甚至能掀起滔天巨浪……現如今侯犯以郈邑投靠司寇,只要再與公山不狃加強往來,至少吾等在魯國便不再是孤軍奮戰了,只是此策與三桓叛臣勾結,傳出去對司寇的名聲不好。」
趙無恤不以為然:「成者王侯,敗者賊寇,自古已然。宋國的第一位國君微子啟本是殷商叛臣,引周人入王畿,事後卻被吹捧為賢能王子,繼承了商湯的血脈和宗廟。晉文公不從父命,據城抵抗,之後又奪侄兒之位,占侄兒之妻妾,對天子也談不上敬重,踐土之盟上還不是被命為侯伯?在我看來,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孟談只管出謀劃策,不必多想。」
於是張孟談繼續說道:「吾等的本意是利用郈邑做靶子,吸引三桓的注意力,再乘著生亂之時為西魯謀利。現如今叔孫氏無力攻取郈邑,果然轉而向季氏求助。像郈邑這種堅城,在沒有內應的情況下,首先必須徵兵卒、修武備、具器械,三月而後成。屆時已經入冬,整個魯國的精力都會集中到那裡,哪裡還有功夫管司寇。只要能拖到晉國中軍佐懲罰了衛國,打通晉魯之間的道路,司寇在魯國的地位自然能安如磐石,甚至能進一步進取。」
趙無恤頷首道:「我擔心的是,叔孫氏攻郈無望下,會請求齊人相助,那就有些難辦了……對了,我在郈邑的那幾日,齊侯和陳氏近來有何動靜?」
「齊侯歸國後大肆宣揚齊魯和解,不必再徵發作戰,國人一片歡欣鼓舞,值得注意的是,齊侯讓陳恆去衛國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