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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兄今年連續遊說了吳國、楚國、秦國、鄭國,除了吳國楚國相互提防,態度模稜兩可外,秦國的大庶長和鄭國當國都被堂兄的話折服,願意與齊國結為同盟,相互扶助,同進同退。堂兄若是個辯士,成就已不亞於那端木賜了……」
「你懂什麼?」比幾年前又成熟了不少的陳恆嘆了口氣:「遊說,結盟,這是弱者的無奈之舉,趙無恤根本不需要如此,自然有無數趨炎附勢的小邦倒貼上去,願意做他的傀儡。」
如今的情勢是,齊、鄭、秦面對晉國擴張,為了避免各個擊破,他們必須聯合起來,才難自保。
秦、齊兩個兩千乘之國,鄭一個千乘之國,三國聯合的實力是恐怖的,甚至能湊出十餘萬大軍出征。但僅僅能與趙氏東西兩邊的兵力持平,在戰鬥力上還略有不如,所以這個同盟,還需要其他人加入。
陳氏本來的計劃是,利用吳王夫差的自大和他顯露出來的北上意圖,誘使吳國進入泗上,牽制趙氏在東方的兵力,那樣的話,趙氏就沒法盡情進攻齊國了。
另一邊,陳氏也想要利用秦楚同盟,將國力雄厚的楚國拖下水,讓他們成為第二次反趙同盟的一員。
只可惜,吳國和楚國顯然都把對方當做最危險的敵人,狡猾的吳國大宰說要再考慮一下,楚王也沒有給予肯定的答覆。
若是趙氏在三國夾擊下手忙腳亂,吳國必然會北上魯邾,若是諸侯聯軍沒有進展,吳國就會乘著楚國幫秦國之際,乘機偷襲陳、蔡,真是打的一手好主意啊……
可這樣一來,所謂的三國同盟就尷尬了,他們還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盟友,能夠撕開趙氏的口子,主動進攻,收復失地。
比如說,魏氏……
但魏曼多老謀深算,絕不會趟這堂渾水,連陳乞都沒把握,陳恆對魏氏就更不抱希望了。
也恰在這一天,他在新鄭聽說了魏曼多在安邑遇刺的消息。
「機會來了!」陳恆本來已經安寢,聽聞後立刻掀開被子,光著腳在冷冰冰的地上走來走去。
他將陳豹喚來:「立刻派人去傳播消息,就說魏卿是被趙無恤指使刺殺的!」
陳豹一愣:「當真?」
「就算編,也要編得有鼻子有眼,此番刺魏的無非是秦人和趙氏,尤其是趙無恤,無論如何解釋,他都脫不了干係!」
這還沒完,考慮到秦魏從秋天起就在河西對峙,現在說不定都打起來了,陳恆又讓人連夜備下車馬,他決定親自去河西一趟!
輕車疾馳,夜間的冷風吹得他臉皮發疼,但陳恆心裡卻欣喜若狂。
「若能得到魏氏入盟,那此番諸侯聯合抗趙,便足以成事了!」
第948章 戰戰兢兢
天空烏雲密布,森林死寂陰沉,少水沿線的戰場上,長達四年的晉國六卿內戰終於迎來了終點。年輕氣盛的知瑤駕著車奔向他的命運,在陣前,魏駒信誓旦旦地承諾會守好側翼,在清晨的突然攻擊中一起擊敗趙氏。
然而在進攻的鼓點敲響後,他卻喊出了「義在東軍」,選擇倒戈!
無數知軍在驚慌失措中被殺死,趙魏韓贏得了長平之戰的勝利。
可還不等魏駒享受勝利,死者卻復甦了,像是揮舞干戚與天帝戰鬥不休的刑天一般,知瑤被斬掉頭顱的屍體站了起來,他的胸部變成了眼睛,血紅無比,他的肚臍化作嘴巴,長滿尖銳的牙齒,不斷朝魏駒靠近,質問道:「豎子,為何叛我!」
魏駒亡命逃竄,戰場上的屍體攫住他的腳,寒冷的雨點抽打他的臉,身後的知瑤揮舞武器在他背上留下猩紅的細長血條。他害怕不已,跌撞前行,一直進退維谷,這才直面知瑤的復仇,看著他憤恨的樣子,只覺恐懼和愧疚交加,幾乎無法呼吸。
「我並非存心背叛……只是,只是……」
他啜泣不已,身前卻撞上了一具高大的身軀。
偉岸高大,衣冠博帶,殺人不用劍,用心眼。
是他的父親,魏曼多。
「高尚的君子全都死了,活下的都是卑鄙無恥之徒,寧可萬夫所指而活,也不願坦蕩蕩地滅族亡家,這就是魏氏在晉國這麼多年學到的東西。吾等不為忠君,不為興國,只為了魏氏全族,無論做了何事,都是正當的。」
父親的訓導就在耳旁,再定睛一看,知瑤的鬼魂消失了,魏駒才舒了口氣,卻不料天空中刺目的白光傳來,是白虹貫日……
隨即,洋洋得意說出這一切的魏曼多,就被一個看不見臉的刺客割了喉,一腳踹下糞坑,這是對血口未乾卻食言而肥者最大的懲罰麼?
無頭的知瑤又出現了,這次是和刺客,還有那從糞坑裡爬出來的父親亡魂一起追殺魏駒,蠕動的白蛆爬滿他周身,從眼角鼻孔嘴巴里湧出來,空氣里滿是血腥與腐敗的惡臭,充斥魏駒的鼻腔。
魏駒急速躲避,呼救,卻不慎跌倒,跌落之中慌忙抓住一直放在床邊的劍,朝那些揮之不去的亡魂猛地斬去!
「堂兄,堂兄!」
他一劍揮空,滾下了榻,卻見堂弟呂行飛快閃開,滿臉驚懼,身後是幾名同樣害怕的甲士,高舉的燈燭映得臉龐閃閃發光。
魏駒心頭一緊:「出了何事?難道是秦軍……」
「秦軍前鋒已出現在河西,但主力尚未到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魏駒擦了擦滿頭的汗,近來他所有的夢都離奇無比,而且一個比一個恐怖。大前日夢到小時候在泮宮鬥毆,變成了趙無恤和知瑤的對手戲,他們其他人卻只能在哦旁邊充當配角,干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