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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如今,趙無恤卻開始顯露自己殘忍的一面,他用季孫斯的死告誡所有人:「記住,你們的社稷家業,我能繼之,亦能絕之!」
聽了封凜的情報後,張孟談道:「殺一人則舉國震,則殺之,主君這件事做得一點沒錯。」
他一一分析道:「西魯的大夫在這場內亂里是獲利一方,他們不會有意見,反倒會受震動,加深對主君的畏懼。東地的大夫們自保不瑕,也不會有意見,頂多兔死狐悲。魯城的國人雖然還念著季氏,但季孫斯死有餘辜,他勾結齊人的事鐵證如山,已經引發了輿情憤怒。反之,這個冬天多虧了主君開三桓府庫,才讓他們沒餓肚子,感激涕零還來不及呢!只要主君不夷滅季氏,光死一個季孫斯不會激起他們太大反應,反而會在事後拍手稱快。」
「最後,只剩下遍布全國的季氏黨羽了,這此人人數不少,只需提防他們困獸之鬥即可。」
趙無恤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手上卻不閒,又挪動了下棋子。
在魯城呆了兩年,專門收集情報的封凜想了想補充道:「對了,孔子倒是反應最快的,他和一干弟子在家中為季氏設置靈堂祭奠,哀樂傳遍里巷。」
張孟談看了自家主君一眼:「孔子雖已離開廟堂,但在民間威望很重,不可不防……」
趙無恤卻搖了搖頭:「無妨,只要不直接出面質疑我,他的意見不必在乎。」
其實都這個固執的在野黨,趙無恤還是有些頭疼的。孔丘在脫險後便立刻向魯侯辭去了一切職務,魯侯也未加挽留,這算是他為政失敗後的引咎辭職。下野後這位夫子拒絕見趙無恤,他杜門不出整整一個月,連無恤上任卿位都沒任何表示,這還是頭一次出來活動,看來季孫斯之死的確給了他極大震動。
張孟談道:「不過主君,季氏根深蒂固,還是不能大意,我倒是有個善後的建議。我聽說季氏有一女,喚作季姬,年方十歲,是季孫肥的同母妹,若能將其收入宮闈,作為人質,便能扼住季氏的咽喉。」
「人質?」趙無恤笑道:「我看是孟談受用了不少大夫之女後喜歡上了魯邦女子,也想讓我娶幾人為妾罷?」
張孟談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他相貌英俊儒雅,是趙無恤勢力里被聯姻最多的一個,什麼甄氏之女,秦氏之妹,被塞了一通,為了勢力的未來,他只能含著淚收下了,如今早已不堪其苦:「我的確有此意,主君已經是卿了,大婚前沒幾門妾氏怎麼行?季姬就可為良配,收了她可以讓季孫肥忌憚,也可以收買魯人之心。」
無恤心裡是拒絕的:「且不說我算是那季姬的殺父仇人,就說她現在才十歲……」
十歲,就算按這個時代的標準,小季姬還是幼女,還是蘿莉啊!
第565章 將墮四都進行到底!
趙無恤望著面前的兩名重要臣子,他們一個是晉人,一個是魯人,竟不約而同地以為,應該用聯姻來幫趙無恤鞏固在魯國的家業。
張孟談苦口婆心:「當年陳公子完從陳國逃到齊國,也是和齊人聯姻,這才在臨淄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雖說主君是依靠自己的本事,而非魯國卿大夫抬舉才到了今天的位置,但入鄉隨俗,若不想重蹈陽虎的覆轍,就不要讓百萬魯人覺得主君是個外人……」
趙無恤心裡有些排斥:「聯姻不是必須的,季氏和郈氏是姻親,季平子和郈昭伯還是親親的表兄弟,最後還不是為了只鬥雞刀兵相向?」一旦有了親戚羈絆,日後動手將季氏連根拔除時就會橫生許多麻煩事。
闞止則直言不諱:「不一定非要季姬,其餘已及笄的魯卿大夫之女為妾更佳,魯國是親親尊尊之國,想要在魯國長治久安,讓他們視主君為親戚,這是必須的。其實也不單是為了安撫魯人,也是為了主君早日有繼嗣,有世子啊!」
「世子?」
趙無恤先是茫然了一會,曾幾何時,他在下宮苦苦追求這個位置,如今卻早已忘記多時。仔細想想也沒錯啊,他現在是卿,按照魯國世卿世祿的傳統,他的兒子理應繼承卿位和封地,可不就是世子麼?
他這下算明白了,難怪近來這幾人總是勸自己納妾。的確,他的勢力依然像沙丘築成的堡壘,假設他在入宋之役里突然死去,在魯國打下的地盤也好,獲得的卿位也好,都會一朝消失殆盡。若晉國趙氏不伸手過來,麾下的家臣們除了奔逃歸晉外,根本無力維持。
趙無恤的勢力雖然進行了一定的集權化、去封建化,但大體仍停留在卿—家臣的體系內。這個體系里,一個主君是不可或缺的,哪怕主君是個如趙氏孤兒那樣的嬰孩,也能給家臣們繼續抱團奮鬥下去的動力。
說起來還真是有趣得緊,他連趙氏世子還沒正式搞到手,卻被家臣們催著快努力造小小趙出來當世子了……
本是官二代,奈何卻自己奮鬥成了官一代?
於是他笑道:「原來汝等在擔心這個?既如此,汝等的苦心我會考慮的,但剛逼死季孫,又上門提親的事情,我還是做不出來。反正此女尚幼,還要服父喪,且往後推一推,三年後再議罷……」
「主君!」
趙無恤繼續在棋盤上在挪棋子,將了張孟談一軍。張孟談卻板起了臉,他很認真,而闞止和封凜也一臉深以為然。
見一干臣子還想繼續拉皮條,趙無恤連忙說道:「如今更緊要的是朝堂四野,而不是我的宮闈。孔子對政事無知,被三桓利用,將國家弄得一團糟,但其初衷卻是不錯的。我既已是大將軍,奉國君以討伐不臣,就得將他辦砸的事繼續下去,將墮四都進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