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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恤道:「諸位大夫勿急,吾等八邑各有所長,亦各有所短,或缺兵卒,或缺糧秣,或少險要,這次西魯聯防就是要將吾等的長短結合起來,統一調度,達到互保的目的。」
他很快就對各邑的防務和各自負責的事情進行了交待,總的來說就是秦邑、郿邑頂住最前線,切勿讓齊人越過那三四十里的地域,東面的郿邑可以憑藉湖沼地形防守,秦邑就得集結聯軍的主力了。
秦者,是黍的一種,秦邑因此而得名,西方的秦國得名於非子所封「秦亭」,也是因為有這種作物的緣故。秦邑這地方和范邑一樣,位於濮水下游,本就是一塊肥沃的土地,不缺糧食,只少兵卒。
中都那邊有汶水,還有泰山余脈,一向不是齊人主攻的方向,讓中都兵守在汶水南岸即可,若是有事,鄆城的冉求也會馳援。
范邑提供中轉的牛馬輜車,還有勞役,對於出兵之事則推推囔囔。趙無恤對范邑大夫還是不放心,若是可能,還得派人將其防務控制住,否則最壞的情況,在秦邑和郿邑不保後,范邑若忽然來個投降資敵,那齊人就真的兵臨城下了!
軍隊方面,趙無恤出大頭,武卒的一半,邑卒、亭卒的一半都會拉到秦邑設防,之所以只去一半,是他還得防備著衛國和大野澤的盜跖。
「各邑往來書信消息由輕騎士送達,速度比傳車快了不少,秦邑和郿邑,還有汶水以北廣布騎從,齊人一有異動,西魯可以提前知曉……諸位以為如何?」
相對於他們的慌張失措,廩丘、甄、鄆城這邊已經有條不紊地完成了布防,甚至能抽出人手去幫他們一把。大夫們自然求之不得,相互點了點頭,包括首鼠兩端的范邑大夫在內,無不應諾。
「吾等唯司寇馬首是瞻!」
不過,他們雖然在趙無恤的慫恿下來廩丘盟會,但在禦敵之策商議妥當,心裡有了顆定心丸後,也想到了戰後的事情。
尤其是郿邑宰最為忐忑,他是在陽虎倒台,前郿宰潛逃後新上任的,是直屬於魯侯的邑宰。本來級別就比大夫低,同級的宰予好歹在朝中有位小宗伯的夫子,還和趙無恤往來甚密,他卻是什麼背景都沒有,否則也不會被扔到郿邑這又小又窮的邊鄙之地。
「這次相會雖然情有可原,但畢竟是場違禮的私會。趙小司寇有晉國趙卿做靠山,還是君上倚重的大功之臣,頂多一句申飭。可我也公然到此,待戰事終了,國君必然大怒,三桓不知道會如何對付我,這職守恐怕是保不住了……」
就在這時,有人來報,說來自魯城的君命到了。
……
宣讀魯侯策命的依然是子服何。
子服何和趙無恤本來關係不錯,這次卻陰沉著臉,一照面第一句話便是:「小司寇這次行事有些過分了!」
無恤嘆息道:「情非得已,事急從權而已,難道事到如今,我還能指望季氏、叔孫氏相救麼?亦或是非得將自己的手綁起來降齊,才算行事穩重?」
子服何無言以對,他們孟氏和季氏、叔孫還是不太一樣的,承擔了北境的防禦,自保不暇。甚至在短期內,還得倚重趙無恤在西鄙幫忙守住側翼,雖然公斂陽對趙無恤心存惡意,但南宮閱和子服何是樂見其成的,只是不滿於趙無恤的做法太過無視禮法了。
面對西鄙諸邑的抱團舉動,季氏和叔孫氏仿佛被將了一軍,不想同意,卻又無法阻止。而魯侯柳下季商議過之後,認為若是不管不顧,等戰事終了,西鄙潰敗失陷倒罷了,若是守住了,那公室的威望將會受到極大打擊,必須速速追加承認這次盟會。
反倒是之前對趙無恤最為同情,當然也僅僅是同情的孔子表示反對。
「大夫私下會盟的行為是為非禮,即使在史書上,也要用特殊筆法加以貶低,怎能追加承認?若是此事之後,全魯大夫紛紛效仿那該如何是好?國將不國!」
但魯國連禮樂征伐自陪臣出的年頭都過來了,主政者們雖然不樂意,但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同意,畢竟比起趙無恤來說,來勢洶洶的齊人反倒更可怕些。如今六卿分立,他們可摸不准晉國那邊的應對速度有多快,說不定還得仰仗趙鞅,才能讓魯國渡過危局,既然趙無恤想挑大樑,那便讓他挑罷,反正這次聯合只是暫時的應急之策。
於是便有了子服何的這趟廩丘之行。
「公曰:嗚呼!小司寇,今孤祗命汝以軍旅之事,往哉!賜爾旌旗三面,玈弓一,玈矢百,御齊人於西鄙,勿使侵魯國……」
玈弓、玈矢就是漆成黑色的弓箭,是諸侯賜給卿大夫的象徵性物品,比起天子賜給諸侯的彤弓低了一級。
正所謂「諸侯卿大夫有大功,賜弓矢,然後專征伐。以講德習射,藏示子孫。」弓箭有射擊和禦敵的含義,卿大夫接受旌旗和玈弓玈矢,就等於被國君授予征伐之權。
接受策命後,西鄙諸大夫們鬆了口氣,趙無恤亦然,雖然遲來,好歹也補上了一道程序,使得各邑的私會成了合乎禮法的行為。
子服何說道:「君上還贈言說,王命南仲,往城於方。出車彭彭,旂旐央央。」
這段話出自《小雅·出車》,南仲是周宣王中興時的朝臣,受王命在朔方築城,抵禦玁狁入侵,魯侯和趙無恤的身份倒是合符詩意。
於是趙無恤回應道:「既出我車,既設我旗,一定不辱君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