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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齊後的這幾年裡,雖然表面沒有大的戰爭,但實際上,各國內部,趙無恤的第五縱隊開始漸漸得勢了……
趙無恤授意子貢尋找那些希望與趙國親善的大臣,以武力威脅為主,奢侈品和錢帛,封邑作為誘惑為輔,讓劉單二公排擠本國鷹派,替趙國收集情報,五六年下來,周室發生的一切,鄴城一目了然,故周敬王病重的消息,趙無恤可以提前從二公處得知,當他兵臨城下時,二公也迅速放棄抵抗,開門相迎。
這與歷史上秦國的間諜策略不謀而合,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有了內應,破國也變得容易了許多。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既然劉、單二公十分配合,趙無恤自然也不能虧待他們。
左巷內的一處隱秘廳堂內,劉單二公姿態卑微,在被趙侯淫威俯視十多年後,這些視家族傳承遠勝於忠君愛國的大貴族,早已不敢生出與之為敵的想法。
「地圖。」
一揮手,侍從已將成周王畿的地圖獻上。
放眼望去,洛陽溯洛背河,左伊右瀍。西阻九阿,東門於旋。盟津在其後,太谷通其前。伊闕塞橫斷其上,轘轅關守護於外。
「好一個表里山河。」對於洛陽的地勢,趙無恤是很欣賞的,難怪這裡能成為歷朝歷代中意的古都。只可惜趙國的基本盤在河北、河內,在河南半分根基民心都無,他暫時沒有吞周室,化洛陽為郡縣的打算,此番只是想要將這地勢破了。
「周將以洛水為界,分為東西兩處,劉公為東周君,單公為西周君,二君仍為天子之臣。不過先王剛剛駕崩,為防止亂黨宵小作祟,成周與王城,趙國代為守備,孟津、伊闕塞、轘轅關三處也交由趙軍駐防,二公意下如何?」
這是將趙國的封君制強行移到成周,同時幫劉、單兩家瓜分這百里土地,但隨著孟津、伊闕塞、轘轅關的易主,這百里之地,已經徹底落入趙國包圍了……
「一切都聽伯主吩咐!」
擴大了地盤,並被伯主承認了的劉公、單公自然大喜過望。殊不知,從前周室雖衰,但內部好歹還能統一號令,隨著趙無恤一聲令下,分為東西兩個獨立領地,王城更是落入趙國手裡,這對走在末路上的王室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此事之後,其天下宗主的地位要從根本上動搖了……
果然如太子仁所料,趙無恤此次上洛,對周室而言,堪比一場驪山之難的大災禍……
然而就算太子仁接受了周朝「物壯則老」的現實,聽了那老者「夫唯不爭,故無尤」的建議,放棄抵抗,聽天由命,趙無恤卻不打算放過這位有意與自己為敵的太子。
這一日,太子剛剛結束三天三夜的守靈,面容枯槁地出來時,卻見劉公、單公跪在外面,面色尷尬,但還是頓首,請太子保重身體,同時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
「還望太子能主動避位……」
本以為這個平日裡十分剛烈的太子會劇烈反抗,甚至破口大罵,然而他只是木然地點了點頭,說道:「小子本來就無心繼承王位,唯君之願。」
說完,太子仁目光看向了隱在暗處的趙無恤,解開了髮髻,披頭散髮地朝宮外走去。
走著走著,他哈哈大笑起來,一首歌從他離去的方向緩緩響起:「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遣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好太子。」
良久之後,趙無恤走了出來,望著他瀟灑的背影嘖嘖稱奇,轉頭對卑躬屈膝的劉公、單公說道:「太子一直是這樣麼?」
劉公單公有些尷尬,在趙無恤面前,他們將太子仁說成是「不知時勢」「不服伯主」的倔強青年,還跑去鳴鐘號召國人反抗趙師。現如今太子的態度卻轉了一百八十度,讓他們也琢磨不明白,只好說道:「今日之太子,與往日的確有些不同……」
「怕是得了高人指點……」
趙無恤琢磨著那句最後的短歌,沉吟片刻,讓人去保護太子,順便弄清楚他的行蹤。
當夜,趙侯便讓劉、單二公偽造了一份周敬王的遺書:「太子仁病弱,不可以奉宗廟,為天下主。次子閔,規矩肅然,休聲美譽,天下所聞,宜承洪業,為萬世統……」
而太子仁之後也自言因為先王駕崩,傷心過度,只怕不久於人世,同時坦言自己無德無功,不足以為王,避位讓於弟弟王子閔。
王子閔是周敬王幼子,時年十二,雖然廢長立幼違反了祖制禮法,但成周已經完全被趙國控制,加上周德已衰,民心喪盡,滿朝臣工,除了一兩個脖子硬的傢伙出言反對被當場轟出朝堂外,竟然沒有人敢發出一絲反對的聲音,這場廢立勢在必行。
一月五日,趙無恤請戰戰兢兢的王子閔升殿,在大廟大會群臣,正式繼位,同時也宣布了周室也實行封君制度,劉公單公作為東周君西周君,即日起趕赴封地上任。
然而如此一來,成周就沒有執政的卿了。
「天子年幼,無人輔佐,還請伯主效仿周公,代為攝政……」
「請伯主攝政!」
趙無恤三次推脫後,欣然接受了此任,獲得了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的權力,威福莫比。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回想黃池之會上趙侯的那句豪言,才過了短短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