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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何在?」田賁繞了一圈後發現作戰部隊基本離開了,他生怕自己錯過大戰,又連忙走回來詢問護衛他的那幾名屬下。
「主君在少梁……」
田賁大驚:「少梁這麼快就打下了!?」
……
等田賁來到少梁時,才搞清楚不是少梁被攻下了,而是趙氏大軍萬餘人在少梁城前築起了土山,安營紮寨,與戒備森嚴的城頭對峙。
知氏一半的兵力在這裡,秦國也從雍地派了軍隊過來,共計八千,前幾天在趙軍強渡龍門時損失千餘,城內尚有七千守卒,而趙軍零零總總加起來,不過萬餘,按照十則圍之的理論,尚不能圍住城池一面。
趙無恤也不著急,他讓騎兵四下擄掠人口,押往趙氏領地樓縣,少梁周邊的鄉邑里閭頓時為之一空,近萬人口在去年隨知氏投秦,換了一次國籍後,如今又被迫開始回歸「故國」。
與此同時,他還讓魯班帶著工匠們日夜作業,高大的攻城塔樓,以及根基更深,個頭更高的投石機正慢慢搭建起來,一旦建成,它們將高達三丈!是趙軍營壘間最為醒目的建築。
正當趙無恤沐浴在木製機械怪物下的夕陽餘暉間,眺望宛如他掌中物的少梁城時,田賁跑過來請罪了。
白色滲血的繃帶縛住他的胸口,背上用繩子綁著一捆木刺叢生的荊條,大老遠就跪倒在地,膝行過來,稽首道:「罪臣田賁大難不死,前來見過主君,請主君降罪。」
趙無恤並未因為他身上有傷而假以顏色,也不回頭,冷冷地說道:「汝若是就這麼死了,我少不得還要將汝與伍井一起,作為雲台忠魂供奉祭祀,如今既然未死,那活罪就難免了,理官何在?」
面色冷峻,戴黑色獬豸官的軍法官過來,趙無恤便指著鼻子,宣布了田賁的罪狀。
「不聽將令,貪功冒進,遇伏戰敗,損兵百人以上,按律何罪?」
「重罪者當斬!次之則剝奪職務、爵位,以錢帛糧食贖罪。」
趙無恤很快做出了決定:「念在往日功勳卓著,饒你不死,從今日起,撤除田賁師帥之職,下大夫之爵降為中士,罰沒他在魯國的全部田產、宅邸。」
義是義,罰是罰,公私分明。
田賁心服口服,再度稽首道:「田賁就算重新做回小兵,也願意做主君的馬前卒。」
他抬起頭,目視少梁,這座讓他蒙羞的城池,請戰道:「主君若攻少梁,田賁願為先鋒,先登城池!陣斬敵將雪恥贖罪!」
趙無恤瞧了瞧他,說道:「就你這傷勢,上去只怕又為敵軍添一首功,還是先回去好好休養罷,更何況……」
他看向少梁城牆垣被夕陽勾勒出的長長影子,伸手拍了拍才搭建一半的投石機,笑道:「前鋒遇伏,也有我輕敵心急的錯,趙氏自有弓弩機械之長,既然秦人頑強,何必與他們硬碰硬。再說我等的客人還沒來齊,『宴會』的『菜餚』也尚未準備妥當,暫且再讓少梁城裡的知氏餘黨苟活一時,旬日之後,再總攻不遲!」
……
「趙無恤頓兵少梁城下,不再前進?」
聽到這個消息時,秦國大庶長子蒲面露喜色。
子蒲將旗所在的地方名為「鄭縣」(陝西華縣),正是鄭國人的老家,鄭桓公最初受封的地方,也稱之為「西鄭」,以與河南的新鄭,漢中的南鄭相區別。
此地前據太華山,後臨涇水、渭河,左控桃林之塞,右阻藍田之關,乃秦國東部的喉舌、用兵制勝者必出之地,子蒲選擇這裡作為秦軍集結重地,用意深遠,向北,他可以支援少梁、大荔,向東,也可以和桃林之塞的守軍夾擊從風陵渡南下的魏軍偏師。
但現如今,秦國卻陷入三難之境:先是魏軍兩萬餘人強渡蒲坂,攻陷河邊的「王城」,接著又朝知氏的南部據點「輔氏」進發,只要拔除輔氏,大荔城就將暴露在他們的鋒芒之下!
另一方面,趙氏的萬餘人也渡過龍門,擊敗左庶長和知果率領的河岸守軍,進逼少梁。與此同時,魏韓也各自從風陵渡和砥柱東西兩面夾擊桃林塞,希望能打通這條險道。
晉人三路攻秦,子蒲能從雍都和各縣調來的兵卻只有三萬,河西是當然要守的,但問題是究竟該將兵力投放到哪裡?就成了統帥最困難的抉擇。
桃林之塞倒還好說,那裡地勢險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秦人也是乘著晉國內戰,河外無主之際奪取的,剛建好一點關隘,晉國人就來了。那裡大可以放給魏韓圍攻,牽制他們的兵力,主要的戰場,還是少梁、大荔兩處。
如今聽聞趙氏頓兵少梁城下,子蒲頓時大喜,之前幾天擰成疙瘩的眉頭也解開了。
因為秦伯寧身體不適不能親征,隨軍激勵士卒的秦國太子周問道:「大庶長,是否要去救少梁?」
子蒲收斂了神色,道:「太子為何會如此認為?」
秦國庶長權勢頗大,太子也得禮讓三分,太子周道:「小子曾聽人說過,少梁,乃河西之腹心柱石,少梁一失,則河西不保……」
太子見識有限啊……子蒲心中一聲長嘆,秦國已經多少年沒有過襄公、文公、穆公那樣的英主了,秦君寧庸碌無為,連帶太子也不出眾,自己已經五旬有餘,還能為秦國保駕護航幾年呢?沒了他和子虎這一代人,未來的秦國會不會徹底被晉國壓著打,陷入積貧積弱的境地?